第54章 流民骚动
“是拦路抢劫的盗匪吗?”瓦莱夫斯基面容扭曲,显然被这突然的变故吓坏了。
“先别下车,等我命令,”夏尔冷静地打开那个装有手枪的盒子,熟练地给两把枪都装上了子弹,并将一把递给瓦莱夫斯基,“拿着防身,我没让你开枪前别扣扳机。”
瓦莱夫斯基一愣,似乎是想起了夏尔的军事背景,稍稍平复下情绪后一边点头一边接过手枪,同时左手握紧手杖准备自卫。
啪!啪!啪!
有什么东西在拍打着马车外壁,接着两个,三个……越来越多拍打声回荡在不大的车厢里,听得人心惊肉跳。
“他们在拍打我们的车?”瓦莱夫斯基额头冒出冷汗,望向那个被拉上的车帘,可思考过后终究没敢拉开。
“至少可以确信他们不是盗匪了,盗匪可不会只是拍个车就完事。”
夏尔微微挑开他那边的车帘往外窥了一眼,发现一男一女一老一少正站在车外,男人和男孩拍打着车厢,女人怀中抱着婴儿,女孩站在他身旁,他们无一不是破衣烂衫脸上满是污垢,应该是住在这附近的流民。
“是,是什么人?”夏尔将头收回车厢,瓦莱夫斯基忙问他。
“应该是这附近没饭吃的流民,看样子处理得好应该不用动武。”夏尔将枪插回腰间的皮带上,并用大衣遮住。
“流民吗……那施舍点干粮他们就会放我们走了吧。”听夏尔这样说的瓦莱夫斯基也平静下来,照着他的动作将枪藏起来。
瓦莱夫斯基也拉开他那边的窗帘,果不其然,这条直面大路的宽敞方向涌过来几十个破衣烂衫的流民,看他们的精神状态显然饿了有段时间了。
“对了,车夫呢,我们先得确认他的安危。”夏尔说。
“可是,如果我们不做出什么施舍他们应该不会放我们出去的,咱们不是在贝尔福买了很多做干粮的法棍吗,分给他们一些吧。”
夏尔拿出放在小储物柜里的那袋装满法棍的面包袋清点了一下,一脸惆怅地望向瓦莱夫斯基:
“这些法棍都是我们一路上的干粮,从这里到南锡至少还有四五天的路程。”
“可不把这些拿出去他们不会放我们离开的,逼得急了连着车夫在内的我们三个人可能都得死。”
夏尔沉思片刻,数秒后便拿起一根法棍,拉开窗户,当注意到车厢内有所反应后,那些流民跟看到救命稻草一样叽叽喳喳地叫着往前挤,一只只干瘪而肮脏的手拼命往前伸,好像夏尔手里拿着的是什么美味佳肴。
夏尔凑到窗户旁边,同时将面包故意示意给他们看,接着大声喊道:
“你们先让我们下车,然后就给你们发面包!”
即使没想过他们会乖乖照做,也以为出示食物能让他们平静些,可事与愿违,他们就像是一头头恶狼,看见法棍后双眼都跟见血一样更加用力地往前挤,搞得夏尔只得立刻掏出枪,枪管伸出窗外对着天空就是一枪,一声尖叫后这才让他们安静下来。
“我说了保持安静和秩序!面包我会给你们,但前提是听我的安排!”夏尔一边说一边将冒着烟的枪管朝人群来回晃悠,他们见状彻底变成了绵羊,知趣地后退了几步,可几十双眼睛目不转睛地盯着那扇行将打开的车门。
在将手枪重新装上子弹后,夏尔一手拿着枪一手提着面包袋小心翼翼地从马车里出来。
为防止他们背后偷袭,夏尔跟螃蟹一样横着往车夫的方向移动,而那个车夫手里也拿着把短管手枪,见他没事,夏尔才松了口气。
“车夫,从这里到南锡路上还有别的补给点吗?”
“嗯……有个叫吕内维尔的村子前几年变成小镇了,应该可以补给些面包吧。”
“那就好。”
接着,夏尔再次看向那些被面包吸引注意力纷纷朝他的方向缓缓走来的流民,继续喊道:
“你们看着应该是附近村子的流民,有类似村长这样的领头人物吗?把他叫出来让我问问话,之后再把面包给你们。”
瓦莱夫斯基缩在车里,夏尔站在车外的道路上外加一脸惊恐的车夫死死地盯着那些流民,而流民们大都在面面相觑,极个别眼红的依旧想直接上手抢面包,可在眼尖的夏尔将枪口对准他后也就消停了。
过了好一会还是没人出来,失去耐心的夏尔决定不再等待而准备将面包袋直接丢出去,可瓦莱夫斯基却立马从车上跳下来快步奔向他:
“先等等!面包我来发!”
瓦莱夫斯基的忽然介入让在场所有人都吓了一跳,当夏尔回过神来时,他已经一把抢去了他手里的面包袋。
“大家听我说一句,”瓦莱夫斯基将手里的面包袋高高举起,仿佛那是什么宣告着希望的神圣之物,“这位邦纳夫斯基伯爵答应发给你们面包,但你们要守秩序,排着队一个个来,老弱妇孺排在前面!”
此话一出,那些流民们脸上开始露出喜色,一个个遵照瓦莱夫斯基的指示争相排起队来,身手比较灵活的男孩和男青年依靠体能优势排到了前面,而老头,老妇人和女孩子们被挤到了后面。
有些披头散发的女孩尝试着组成队伍冲到最前面想插个队,可被那些男青年轻松地揪住了,正当他们准备朝女孩们拳脚相加时,夏尔又朝天空开了一枪呵斥住了他们。
“你们几个既然还有力气打人说明应该不饿嘛,站到后面去!让后面的上前!”
夏尔的语调铿锵有力得如同雄狮咆哮,那几个饿急眼的青年见状也只能一脸愤恨,朝一旁的空地吐了口唾沫后不情不愿地往队伍后去了,排在他们后面那些体弱的老妇孩童则战战兢兢地慢慢上前,个别都饿得需要搀扶了。
瓦莱夫斯基给那些男孩一人发了一根法棍,他们前脚拿到手后脚便野兽一样大口撕咬起来,连句谢谢都没说便向后走远了。
接下来走上前的是那几个女孩,正是先前想插队的那些,她们看起来年纪不超过十岁,瞳孔也十分黯淡,不知是出于饥饿还是出于绝望。
她们的头发乱得像稻草,脸上满是尘土和泥巴,身上的衣服——确切来说应是两张脏得辨不出原本颜色的破布,也烂得只能勉强遮住胸口和下体,大片大片皮包骨头的娇小身躯露在外面,给人感觉就是一张皮包在一具骨架上,风一吹都会倒下。
瓦莱夫斯基给她们手里一人发了根法棍,其中一人还对瓦莱夫斯基小声道了声谢谢。
就像一颗小石头被丢进平滑如镜的湖面泛起阵阵涟漪,瓦莱夫斯基心中的良知一瞬间被激发,他用那只发了面包的手怜爱地摸了摸她的头,而她竟也和小猫一样闭上眼默默享受,直到后面有人开始发牢骚他才重新继续工作。
当最后一个流民接过法棍时,袋子正好也空了,除却刚才那个女孩外,其他人都是法棍一到手就低头大快朵颐或拿回去和家人一起吃。
瓦莱夫斯基攥着空空的袋子,心情复杂地望着这些吃着法棍的流民,有的野兽般大口撕咬,有的则像不舍得咽下去一样细细咀嚼,不少人甚至都流下了泪,用听不太懂的法语方言感谢着上帝。
“马夫说他没问题,我们继续走吧?”夏尔对瓦莱夫斯基说。
“不,我还有些事情要做,至少也得等那些老人和孩子吃完。”
在人群中发现目标后,瓦莱夫斯基径直向前走去,在那段靠近芦苇的路边,那个向他道谢的女孩正将那根法棍掰成数份,分别递给一个中年男人,一个男孩和一个更小的女孩,他们身上的衣服也很破烂,显然是一家子。
“孩子?”他一边说一边蹲在他们旁边。
四人被这突然的问话吓了一跳,除女孩外的其他人都下意识想逃跑,可女孩阻止了他们,接着转头回应瓦莱夫斯基:
“上帝保佑您,好心的两位先生!”
“不用向我道谢,孩子,”瓦莱夫斯基再次摸了摸她小小的脑袋,“这面包是邦纳夫斯基伯爵施舍给你们的,请你们记住这个名字。”
女孩和他的家人似懂非懂地点点头,像是她弟弟的小男孩嘴角还流着哈喇子,不停地小声念叨着这个名字。
“那么,可以告诉我一些事吗,比如你们都来自哪里,为什么会沦落到来路边讨要面包吃的地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