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血浪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
最后，还是程安亲自动手完成了患者的消毒工作。
倒不是陆小虎胆小退缩，而是他的消毒速度实在是有些让人恼火。
如果说这是一场技能考核，陆小虎的每一个消毒步骤都细致入微，毫不马虎，绝对是满分！
但这是在抢救…他光是进行术野的第一遍消毒就耗费了整整1分钟……这在抢救中只能是零分！
程安左手紧握消毒杯，右手持着一把卵圆钳，麻利地进行着消毒。
他略显瘦弱的双臂迅速移动，仿佛划出了一道残影，仅仅30多秒，上至剑突，下达大腿上1/3，两侧至腋中线的三遍消毒工作就已经完美收官。
“会铺单吗？如果不会就让台上护士带着你，动作快点！”
消毒的间隙，程安再次快速叮嘱了小虎一句，随后便大步流星地冲向洗手池，再次抹手消毒。
抹手回来，程安扫了一眼手术室的时钟，眉头微微皱起。
“台下护士，帮我打个电话吧，通话记录第一个，找郭红翎医生。”
从他打给郭红翎的第一通电话到现在，已经十几分钟过去了，程安也不知她到底走到了哪里。
不过按理来说，就算门诊楼离得远了些，她不能及时赶到，那手术室总有其他妇产科的教授们在做手术吧？
在程安看来，让那些教授把不急的手术先放一放，或者交给助手先应付着，赶紧跑过来抢救，才是最佳的应急方案。
难道她们东医妇产科连这点抢救的应急预案都没有？
这也太水了吧……
正思忖间，台下护士的电话还未拨出，手术间的大门倏地打开，一道身影慌慌张张地跑了进来。
“病…病人什么情况？”
程安瞬间认出，来人正是之前电话迟迟未能接通的值班一线，那位地中海发型的中年男主治，林翔。
林翔气喘吁吁地环顾四周，最终将目光停留在患者的心电监护仪上。
血压41/27mmHg。
心率121次/分。
提示为“极重度休克”。
“失血性休克了！师兄你再不来，我们都得交待在这儿了！”程安没好气地看着林翔，“而且，怎么是你来了，红翎呢？算了你赶紧上台吧，这个病人快不行了！”
林翔无奈地解释了一句：“红翎正在协调病人的住院手续，是她通知的我……而且我猜你肯定是打错电话了，科室发的通讯册，那可都是多少年前的老黄历了！？”
“那你不早说？”
“那你也没问我啊！”
“……”
当然，林翔嘴上虽然倔强，但他也知道此时情况紧急。
顾不上洗手。
他直接戴上一双7号半的无菌手套就往手术台上张望，同时高声催促台下的护士帮忙：“快！手术衣给我，帮我穿上！”
按照流程，手术医生上台前是需要严格洗手消毒的，但是如果遇到了紧急情况，戴双层无菌手套加手术衣也是可以的，毕竟相比抢救生命来说，感染的风险倒还真是其次。
有句老话说的好：“活着，才有感染的机会。”
……
“刀！”
“弯钳。”
“纱布……”
很快，林翔站在主刀的位置，熟练地发布着一道道指令，台上护士默契地递来各种手术器械。
手术终于开始。
“你们谁比较熟练，做我一助？”
林翔抬头扫了两人一眼，最后看向有些乍眼的程安，安排道：“就你吧，好好听指挥，别出乱子。”
一旁的陆小虎伸了伸脖子，虽然他也跃跃欲试，但最终还是选择了沉默，他热爱手术，但在这种键时刻，他更想为患者负责，怕搞砸了。
“好，给我把弯钳。”程安果断应了声，便向台上护士要了把中弯，熟练地帮林翔暴露起术中的视野。
在他的辅助下，林翔手术的速度变得更快。
因为是抢救手术，而且患者既往没有手术史，没有粘连，所以不到2分钟，林翔就顺利地逐层突破到了患者的腹腔之中。
霎时间，只见一大团血块顺着腹膜的破口，突然间喷涌而出！染红了整个手术台。
陆小虎一个激灵，手中的拉钩“哐当”一声掉到了地上，手术室的紧张气氛瞬间达到了顶点。
“慌什么！”
林翔不悦地瞥了小虎一眼，说道：“要是这个病人肚子里没血，我反而紧张，有积血，说明我们的决策没错，这个病人就应该绿通手术！”
他的语气异常笃定，仿佛也是在说服自己一般。
当然，话是这个话，理也是这个理。
患者腹腔的大量积血恰好佐证了程安的术前判断——这个人可不是什么见鬼的痛经，又或是其他原因导致的休克，而是凶猛的内出血，急需手术救治，刻不容缓。
但作为抢救的主刀医生，压力与责任都重负在身，稍有不慎，躺在身前的这位患者可就是生与死的距离了。
因此林翔的额头还是不免地聚起了一滴滴豆大的汗珠。
他先是迅速将手伸入了患者的腹腔，就像是无情的开膛手一样，掏出了一团又一团有些凝结的新鲜血块。
但那血块又实在是在太多了，就像是决堤的血浪一样，顺着他的手，哗啦啦地不停往外涌动着，好似没有尽头。
一旁的程安也面色凝重，他抬头瞥了一眼心电监护的生命体征，随后快速对台下护士说：“患者内出血至少2000毫升，必须马上输血！血什么时候能到？”
“刚才打过电话了，最快也要再过15分钟！”护士回应。
“再催催！病人出血很多！红细胞、血浆、冷沉淀，这些全都要！而且是大量要！”
说完之后，他又补充了句：“这个病人是宫外孕，属于孕产妇，一旦出现问题后果不堪设想，所以你告诉输血科，必须全力支持！”
“好！我马上再催！”
台下护士诧异地看了程安一眼，随后果断又开始拨通电话，联系输血科，将程安的话一一转述。
“你咋知道是宫外孕？”
正在掏血块的林翔，听到这话顿时有些纳闷，头也不抬地问了一句。
因为作为主刀，他都还有没把握能够看清出血的源头，明确诊断呢。
“我猜的。”程安能感受到自己全身的血液都在加速流动，但这并不是紧张，而是一种异样的亢奋，这让他的思绪也变得异常清晰。
他接着解释道：“而且就算不是宫外孕，那也没关系，总归我们先把血要过来，给病人输上，至于后续跟输血科扯皮的事情，那就交给翔哥你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