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初次关腹
“看好了！”
何主任的声音再次响起，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权威。
话音未落，她已双手熟练地扒开了子宫的切口，羊水随之呼呼地外流，胎儿的耳朵在切口中若隐若现。
“出头的手要稳！”何主任一声轻喝，右手猛然探入子宫下段，稳稳地握住了宝宝外露的胎头。
紧接着，她的左手又突然按压在脐上的宫底，助力分娩，并提醒道：“按压宫底的位置要准！”
说话间，她的双手默契配合，仅仅一瞬间，便独自完成了娩出胎儿这一关键动作。随后，她又补充了一句：“出娃的速度，必须要快！”
话落，伴随着一阵响亮的“哇哇”大哭，她再次左右开工，将胎儿迅速抱入怀内，熟练地松开缠绕在胎身上的脐带，一边刺激胎儿哭啼，一边清理着宝宝的呼吸道。
程安微微愣神，然后赶紧接过钳子，上前断脐。
他知道自己要是再晚上片刻，怕是连断脐的活儿也赶不上了……
老何的性子之急，手法之快，在这一刻展现得可谓是淋漓尽致。
娩出胎儿后，接下来的工作便是常规的分娩胎盘、清理宫腔，以及子宫的修修补补和逐层关腹。
这些步骤虽然看似平常，但其中的每一个细节都至关重要。
在此过程中，何主任仍然警惕，因为任何一个器官在开了个十公分的大口子后，都难免会出现大量的出血。
子宫开始鲜血翻涌。
又迅速凝结成胶冻状的血块。
创面又再次鲜血翻涌。
又再次凝结……
“台下给一支卡贝。卵圆钳。”何主任迅速指挥，同时眼疾手快地接过台上递来的卵圆钳，准确地找到了出血最凶猛的地方，并立即将其夹住。
她的左手也再次按压宫底，顺势娩出胎盘，然后又开始了两轮紧凑的子宫缝合。
这种紧凑，就好像是在刻意避免程安提出某些不适宜的要求——子宫缝合的难度和风险远高于寻常关腹，并不适合新手尝试。
短短几分钟的时间，她便迅速将原本破了个大口子的子宫彻底修复完整，直至再也溢不出一丝鲜血。
之后，又是一番冲洗，她才渐渐放缓了动作，并看向程安，温和道：“后面你来？”
“好！”程安果断应下，跃跃欲试。
“行吧。”何主任笑笑，“不过你要记住，动作一定要慢，不要盲目下针，我会在旁边看着你。嗯……你好好加油。”何主任似乎还想叮嘱什么，但最终只是适可而止。
她轻巧地放下手中的器械，与程安交换了一个位置，没有给他太多的压力。
在剖宫产手术中，患者的右侧是主刀的位置，而左侧则是一助的位置，这不仅仅代表了地位，更代表了能力和责任。
“谢谢领导。”换位站定后，程安郑重地接过持针器。
他的心跳开始砰砰加速，肾上腺素在体内汹涌澎湃，这不是紧张，而是兴奋。
但他没有立即动手，而是深吸一口气，平复心情，又在脑海中过了一遍关腹的细节，确保没有疏漏。
由于这台手术没有二助，所以何主任亲自为程安提起了小拉钩，恰到好处地暴露着腹膜，让他能够顺利进行第一步的缝合。
所谓腹膜，指的是人体腹腔内直接接触肠子、子宫、卵巢等器官的一层膜性组织。它起着保护、润滑、分泌、吸收等多种重要作用。
手术医生在打开腹腔时，需要小心翼翼地突破腹膜，因为腹膜的背后很可能就是膀胱、肠管——就跟子宫的里面包绕着胎儿娇嫩的躯体是一个道理。
而在关腹时，怎么打开的，术者又要怎么地把它仔仔细细地缝回去，这就是所谓的恢复患者解剖结构。
与何主任的大刀阔斧不同，程安的动作很慢，也很稳。
他没有急于求成。
而是先小心谨慎地用弯钳钳夹出腹膜上的几个关键位置，将它们平整地展露在眼前。
这一过程，就像是在处理一个敞开的拉链，他先用钳子提拉并暴露拉链的两端，再钳夹住拉链的中断的两侧——那是两边游离的腹膜组织，充分暴露，为接下来的缝合做好准备。
当诸事皆备后，程安开始了常规的缝合操作，一针一线，就和他在台下曾经反复练习过的那般一样。
稳健，又不失节奏感。
他一丝不苟地进行着进针、出针、打结……每一个动作都显得那么的专注而认真，那么的舒缓而优雅。
进针、出针……
再进针、再出针。
进进出出……
直到最后，又是一次精准的打结收尾，何主任才接过剪刀，将线尾剪断。
整个过程，何主任的眼神有些复杂，一言未发。
她全程注视着程安的动作。
那眼神，就好像是一种看到了自己曾经苦练多年后，终于站在手术台上，在老师灼灼目光的审视下，一鸣惊人的怀念与感慨。
细节见风采。
也许程安没有她风风火火的性格，但就凭这一手稳健而优雅的缝合，她断定，程安未来的手术技艺必定不会简单。
甚至是十分出色……
半小时后。
程安依次完成了腹膜、肌肉、筋膜、脂肪与皮肤的精细缝合。
他的处理还远远算不上完美，但相较李海玉的手法，无疑还是多了几分美感，且更为扎实。
随着最后一针稳稳落下。
他熟练地接过剪刀，将线尾剪断，并一脸期待地看向何主任，等待她的评价。
“嗯……”何主任嘴角挂着笑意，却故意憋着，点了点头，轻描淡写道：“缝得还算牢靠吧。”
“……”
牢靠？
程安心中不免有些失落。
难道就只是“牢靠”而已吗？
这可不是他想要的答案。
但他很快又调整了心态，毕竟这只是他的第一次尝试而已。
何主任看在眼里，笑在心里。
她当然不会把自己内心真实的评价如实表达，她知道程安虽然外表老实，但内心却颇为傲气。这种学生，她一向秉承着不能夸，得多磨的态度。
“行了，别愣着了，赶紧收拾吧。”何主任大手一挥，把纱布稳稳地盖在了切口之上。
随后，她掀开手术单，脱下手术衣，潇洒地离开了手术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