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稳和快
不久后……
第一台手术很快结束。
无痛分娩的事两人都未再提，但也都记在了心中。
当何主任缝完最后一层皮肤时，她忽然又抬起头，目光落在程安身上，含笑问道：“小程，下一台的手术你来负责关腹，如何？”
“真的可以么？那太好了！”程安惊喜回应，手中的剪刀又快了三分。
“哦？这么有信心？”何主任的目光闪烁着深邃的笑意。
“那当然，信心十足！”程安的语气依然坚决，若不是穿着手术衣，他就差拍拍胸脯保证了。
何主任微微有些惊讶，她本以为程安至少会犹豫片刻，甚至是拒绝。
毕竟以他的资历，通常连一助的位置都难以触及，更不用说在她眼皮子底下进行关腹这样的重要步骤了。
“你就不怕有什么疏漏？”何主任再次笑问，“要知道，关腹可不是一件小事，马虎不得。”
“当然不会，我有把握，而且我还等着领导您什么时候让我当主刀呢。”程安半开玩笑地回应，浑然没有半点儿自谦的意思。但凡何主任能再给他个梯子，他就能上天。
他当然知道必要的谦虚和谨慎是对待病人负责的态度。但在该勇往直前的时候，他也绝不会退缩，无论是治病还是学习，都是如此。
如果明明有这个能力，在条件允许的情况下却因为担心而畏手畏脚，那反而不是他了。
“你胆子倒不小。行吧，那你快点收拾，我下午还有个会议，你可要抓紧时间了。”何主任看着程安这副迫不及待的模样，心中又不免泛起一丝嘀咕，和一丝担忧。
但话都已经说出口了，她自然也不会反悔。
按照她以往的经验，年轻医生上手本该是一个循序渐进的过程。
举例来说。
首先她邀请程安，而程安则会表现出担忧和犹豫，并在她的恐吓下因此而拒绝。
接着，过几天她再次邀请，程安又会犹豫……
这样的过程会反复多次，直到某一天，这位年轻的小医生终于苦练多日，有了足够的勇气和底气，才敢在她的注视下接过持针器。
这就好像是一种技艺的薪火传承。
久经磨练，才能游刃有余。
才能经得起考验。
但程安这小子答应得也实在太爽快了吧！？
也太大胆了！
太让人猝不及防。
要知道，她虽然性子温和，但二十七年的带教生涯早已让她看累了学生们生疏和笨拙的操作。
若是学生醒目还好，若是不醒目，太过笨拙，她的耐心就会迅速消磨殆尽，并转为严厉。
急性子的她对于手术带教可从来不喜欢拖泥带水，更没有谆谆善诱这一说。
不过这些思虑也就是一闪而过。
一台手术而已。
手底下见真章。
她熟稔地拖下了手术衣，摘下老花镜放到胸前，然后脚步轻快地走出了手术室。
她会在不远处的教授休息室小憩一会儿，喝杯水，眯一会儿神。
……
老何一走，手术室的气氛便也轻松了许多。
正在台下忙碌的陈芳笑着调侃道：“程医生，你可是真行啊！我跟着何主任这么多年手术，你是第一个敢和她第一次搭台就接她‘战书’的。”
所谓“战书”，自然是关腹的邀约了。
既是挑战，也是考核。
程安笑笑：“机会难得，等下还要辛苦芳姐你们了，我的手术做的肯定没有领导这么麻利，到时候您可别催我哈。”
“好说好说。”陈芳大度地摆摆手，“小伙子不错，我很看好你。以后肯定是个当主任的料。”
“主任不敢当，但还要您多指点。”程安又是谦虚地笑笑。这年头但凡是个人物，见面都称院长之姿，叫他主任还是看轻他了。
两人互相吹捧，气氛愈发热烈，但陈芳却没太多时间闲聊。
她记录好手术收费单后，将单子递给程安，又道：“签个字吧，主任不在，你签也是一样的。”
程安接过单子，手术名称上孤单地写着“子宫下段剖宫产术”。确认后，他潇洒地签下了自己的名字，字体虽不飘逸，却也别有一番韵味。
签好字，收好单子，陈芳便匆匆忙忙去隔壁手术间忙碌了，那里还有一台妇科的手术在等她帮忙。
而程安还不能离开，此时没有小师妹，他便必须独立完成收尾工作。
他先是用干净的湿纱布将病人身上的血污清理干净，将伤口敷料贴好医用胶布，然后小心翼翼地帮助病人恢复衣物。并在麻醉医生和台上护士的协助下，帮助患者转运至推床，送回病房。
如此这般，又是二十分钟后。
当手术室温暖的灯光再次聚焦于手术台上之时。
同样的房间，不同的患者。
手术已经再次展开。
……
与前次手术不同，这次何主任在操刀之时，动作明显缓慢了许多。
大概是两倍速的李海玉。
一边做，她还时不时地停下手中的动作，考较程安：“小程，你知道剖宫产手术的关键在于什么吗？”
“嗯……是解剖？”略作思忖，程安给出了自己的答案。
他所说的解剖，指的是术者对手术区域内的每一块器官、组织、肌肉、血管的分布和走行都了如指掌。
这种了如指掌，就好像是在玩游戏时开启了全图挂一样，每当术者举起手术刀，刀还未落，他便已经清楚自己刀下将会遭遇的将会是什么景象。
然而让程安惊讶的是，何主任却笑眯眯地摇了摇头，自得道：“对于常规手术来说，解剖固然重要，但在剖宫产手术中，最重要的却是稳和快！”
她着重强调了最后那三个字，然后再道：“剖宫产手术，尤其是紧急情况下的剖宫产，时间就是生命！”
“稳。是指手术过程中的每一个动作都要准确无误，不能有任何差错！”
“快。则是要在保证安全的前提下，尽可能缩短手术时间，减少对胎儿和母体的风险！”
说着，何主任的手法突然加快，就仿佛她之前刻意放慢的速度只是为了给程安一个思考的缓冲。
她的每一个动作都变得流畅而迅速，没有丝毫拖沓与重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