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盛宴（上）
远处大营门口亮起炬火，逐渐蔓延开去，运人的马队启程了。
前面是一排排百姓，马队后方则是载着一个个用来盛放金银玉石的空箱子，还有几间铁铸的牢笼。
百姓们手脚被一根根长绳串联，步履踉跄地排队走着，两侧的官兵不断用鞭子驱赶着脚步缓慢的人，也有人一脸肆意地随意鞭打，看到有人敢护住脑袋就骂骂咧咧地更加用力，长满横肉的脸上尽是变态的快感。
终于有年迈体弱的老妪跟不上步伐，摔倒在地。老人还想挣扎着起身，但脚上的麻绳被队伍拖着向前，整个人也在地上被拖行着。
她的儿子扯着身上的绳子去拉她，嘴里朝前面大喊着停下，但前后队伍里的人们似是没看到也没听到，就这样亦步亦趋地继续走着。
直到男子也被绊倒，母子二人在地上划出道道伤痕，像是两只在钩子上扑腾的鱼。
旁边骑着马的官兵骂骂咧咧地一刀插在老人背上，又把绊住两人的绳子切断，跟旁边的同僚抱怨着：“要我说就没必要拴这个绳子，走得慢不说还给我们添麻烦，诶，你，说你呢。”
官兵在马上拿刀背敲了敲男子的脑袋，此时男子直愣愣地看着自己的老娘，微弱的炬火下有暗色的液体从她背上涌出。
脑袋又被狠狠地敲了一下，男子这才回过神，仰头看向马上的官兵，官兵瞪了回去：“让你赶紧走，没听到吗？”
“哦……哦。”
男子呆滞地跨过尸体，没了绳子，他觉得跟上队伍更轻松了。
海边，刘智勇坐在下人搬来的椅子上，神色紧张地四处张望着，周身围了一圈家中的护卫。
刘宝丰和刘锦骑着马看着被带到这里的人们。
“宝丰兄弟，许兄何时到来啊？天凉了，我特地让人备了热茶，上好的武夷白鸡冠，一会儿许兄来了正好暖暖身子。”
刘宝丰眼里闪过一抹鄙夷:“刘将军稍安勿躁，他应该快到了。”
“你们的人在周围查探过了吧，那人若是作乱，我们可不好交差啊。”刘锦虽然是朝廷武将，但论手下的个人实力，还是要看刘家那些修炼了血法的船员。
“刘将军放心，我们家的好手已经尽数在此集结，周围树丛里都是我们的人。”说着，刘宝丰伸手招来几人，只见他们个个秃顶圆眼，脖子两侧鱼鳃开合，竟和葛玄之前见过的客栈掌柜那个鱼人儿子相差无几。
几个鱼人拱拱手，随即便脱下衣服，露出惨白油腻的身躯，刘宝丰嘱咐几人：“下去找到它们之后记得说清楚，我们今年准备的人多了三分之一，金银给多给少无所谓，但要让它们多给几只血食。”
它们点点头，快步走进大海之中。
不久之后，一队人马护送着一顶奢华小轿自树林间的小道缓缓走来，看护卫行动间法度森严，便知个个都是实力不弱的练家子。
刘锦眼尖，看到来人便急匆匆的下马迎了过去，刘宝丰也紧随其后。
轿子落地，旁边的随从轻轻掀开帘子，一名书生气的俊美少年从里面走了出来。
刘锦见到之后明显有些失望，但还是过去打着招呼：“人杰贤侄，令尊没来吗？”
看到候在外面的二人，少年礼数周到的行礼:“姑父，刘将军，晚辈有礼了，家父正忙着张罗祖父的寿宴，这两日一直在杭州那边跟汪大人、郭侯爷走动，因此这边就让小侄过来了，礼数不周之处还望见谅。听说那群畜牲闹出了点乱子，现在平息了吗？”
刘宝丰上前亲热地揽着这个身为许家长孙的侄子，脸上满不在乎地打着包票:“人杰尽管放心，些许疥癣之疾，姑父已经摆平了，大哥忙的都是真正紧要的事情，我们理解。”
许人杰点点头，今年父亲让他过来，也有锻炼他的意思。
他们许家在祖父许醴从阁老的位置致仕之后不仅没有衰弱的迹象，反倒借着和刘家这个海上巨头联姻，加上遍布浙江的关系网，将家业经营的蒸蒸日上。
后来祖父将那鱼妖献给皇上之后，又得了皇上赐予的仙家功法，使得他们能将海中妖物牢牢压制在这东南一隅。
与刘家那本只炼肉身的野路子邪功不同，他们修习的是正经能够掌控灵气的正道功法，虽然也需要一些血肉供养己身，但仙凡本就有别，求道之人当化万物为己用，些许杀生带来的思绪都是求仙路上不得不破除的心障。
祖父将那本功法传授下来时，曾说过长生大道就在其中，谁能率先筑基，谁便是下一任家主。
族中兄弟个个卯足了劲抓人修炼，想要取代自己的位置，这让许人杰也有了些紧迫感。
因此纵然十分厌恶那海中妖物的丑陋，许人杰还是带着护卫们亲自赶了过来。
…………
葛玄远远地下了马，此时蹲在海边一处土丘上，原本守在这里的食尸鬼已经被他悄无声息地割掉了脑袋。
他静静看着海边众人的动作，等待着时机。
半个时辰后，海边有人影浮现，随着前头几个鱼人走到篝火附近，身后密密麻麻的鱼妖也渐渐从海浪里走了出来。
领头的鱼妖身躯格外庞大，扫了一眼岸边的百姓，嘴里发出刺耳的叫声，刘智勇皱着眉头捂住耳朵。
扑鼻的腥臭无孔不入，面对眼前只是稍微打量便有些眩晕的怪异生物，饶是已经和它们打了两年交道，刘宝丰也冷汗直流。
旁边的鱼人悄声翻译道：“它们说伟大的海洋之主就要复苏，拉莱耶也要扩建，今年需要我们献祭更多的人。”
“你没和它们说我们今年准备了多少人吗？”
“说过了，它们说还不够，至少要之前的两倍，并且其中一半以上得是年轻雌性。它还说因为我们交易的太慢，它们已经派同族自行捕猎了。”
刘宝丰一时间沉默下来，自己这边几乎纠集了整个浙江黑白两道势力准备的东西，被这些怪物轻飘飘一句话就否定了，很难说他现在是什么心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