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王言钦
“我无门无派，年纪更是尚小，当不起前辈二字，听起来也怪异得紧，王道长还是叫我葛玄吧。”
王言钦自是不信什么无门无派的说辞的，但见他坚持，便也只得称呼了一声葛道友。
葛玄些许的不自在这才消失，对年纪比他大上几十岁的人，旁敲侧击那一套应该是起不了什么作用，于是径直开口问道：“《大地七秘教典》，是你们传给刘家的吗？”
哐当一声，王言钦悚然站起，椅子被带倒在地，他撑着桌面死死盯着葛玄，但感受到对面强大的压迫感，沉默了许久，这才低头承认。
“是……是我们点苍观传出去的。许刘两家勾结鱼妖，吃人作恶，罪孽滔天，前辈要杀要剐悉听尊便，但此事与我那些徒弟无关，还望前辈放他们一马。”
葛玄示意他坐下，“有没有罪的我管不着，食尸鬼我杀过几个，它们应该无法使用法术，但我见你之前可是用出来数种土系法术，这却是为何，王道长可否解惑？”
王言钦心中正诧异什么时候见过他，突然想起前段时间半夜闯入道观的黑衣人，这才惊呼：“那天晚上是你？”
见葛玄暂时没表露杀意，王言钦心中渐渐平静，“原来如此，看来前…葛道友早就注意到我们点苍观了。”
老道士扶起地上的椅子，掸了掸道袍坐下，给葛玄续上茶水，“葛道友可想听听贫道的故事？”
葛玄端起茶杯喝了一口，微微颔首示意自己在听。
“我们点苍观在这宁波城里算是有些名声，当今皇上即位以后，道门大兴，官府拨了些修缮宫殿的银子，我们这里的善信也多了起来，日子好过了不少。
没过多少时日之后的一天早晨，我打坐的时候忽然感觉到周围出现了许多黄色的光点，后来翻阅观中遗留下来的典籍，才知道那就是修道者苦苦追寻的灵气。
我时常觉得与其把这机缘给我这个行将就木的老头子，不如换成我那几个徒弟悟得法门。”
聊到这里老道士还没切入正题，但葛玄也不着急，他凭直觉判断那本能够转化普通人成为食尸鬼的《大地七秘教典》来头不简单，起码一个只有炼气中期修为的人不可能是这本功法的创造者。
果不其然，老道士接着讲到了事情的关键。
“变故发生的时候大概是一年多以前，当时我和弟子正在大殿讲经，院外突然出现了一个黄衣道人，不等我们询问，他就吹响了一支短笛，我那几个徒弟当时就倒地不起，身上变得紫红。
我想打断他，但转眼间那人就消失不见了，我那几个徒弟醒来之后告诉我，他们脑海里莫名出现了一本功法，就叫《大地七秘教典》。”
说到这里，老道士抿着嘴看了一眼葛玄，“道友可能觉得我在胡诌，但这的确是事实。”
葛玄能感觉到这个老道士话里隐去了不少细节，这故事听起来也有些古怪，但还是让他接着说下去：“连鱼妖和食尸鬼都出现了，我没什么好怀疑的，王道长接着说吧。”
王言钦点点头：“葛道友说的食尸鬼一词虽然直接…但也贴切，姑且就叫食尸鬼吧。这功法颇为邪门，就算不去主动修炼，情绪一旦剧烈波动，也会自动运转。届时人会变得极度嗜血，理智也会逐渐消失，若不及时平息心境，就会永远堕落成食尸鬼。”
“我观那食尸鬼似乎与灵气绝缘，并且王道长好像并未被植入这门功法。”
王言钦闻言有些意外：“看来葛道友已经和刘家的人打过交道了。”
葛玄心想不光打过交道，过程也十分愉快。
老道士继续说着：“修炼此邪功的人确实无法感知灵气，可能是因为我在遇见那道人之前就已经将灵气纳入体内吧，所以没有被那笛声蛊惑。”
“我看得出王道长十分爱护自己的弟子，可你有没有考虑过他们的以后，还有许家、刘家的下场？”
葛玄自桌旁起身，背着手走到大殿外门，看着院子里还在扫地的小道士：“他们这两年吃了多少百姓，又给鱼妖上贡了多少，事情总是盖不住的，一群只靠蛮力的食尸鬼和几个修为平平的魔道修士，你觉得它们能稳坐东南吗？”
王言钦听话听音，“贫道只想保住那几个顽劣的徒弟，毕竟他们也是身不由己，本性并非邪恶。至于许刘两家，贫道期盼朝廷或者哪位正道人士将他们一并铲除，也好还这方土地上的百姓一个朗朗乾坤。”
葛玄点点头：“王道长，我今日过来，并非为了鱼妖之祸追究你们点苍观的责任，也无心过问你那徒弟为什么和刘家勾结在一起，这些对我来说都不重要。”
王言钦听到这些，心中并未轻松少许，反而对葛玄接下来的话忐忑不已，“那么…贫道想知道什么对道友更重要呢？”
葛玄并未直接回答，“王道长是怎么看这鱼妖之祸的？”
“天灾人祸，贻害子孙。”
王言钦将这八个字脱口而出，随即深深地叹了口气。“可如今这世道，没有鱼祸也有这个祸那个祸，前两年淳安建德两县的洪水，去年年底周边几个县冻饿而死的百姓都要比刘家抓去交给鱼妖的数量多上不止一成。”
还有一句话藏在老道士心里没说，他的徒弟们日渐暴躁易怒，若是将来真有一天堕入魔道，有刘家在这里，泽方泽圆他们也不至于亲手杀害百姓，大不了自己将他们关起来，每日从刘家那里讨些血食。至于这些罪孽，就让他死后慢慢偿还吧。
这也是他放任刘家种种行径的原由之一，只是这等隐秘的心思不可能对任何人提起。
“好一个天灾人祸，贻害子孙，我却看到了万物竞发，百舸争流。只在这东南一隅，就有鱼妖和食尸鬼先后出现，天下之大，以后凡人的道路只会越来越窄了……”
葛玄背手站在门边，目光落在远处，口中所言仿佛不详的谶语。
王言钦心头升起一丝寒意，他在此地几十年，如何没能察觉近两年来种种剧变？只是自己年岁已大，心之所愿也唯有多看护那几个不肖之徒几年罢了，天下大势他不愿多想。
“远的不谈，道长可愿与我一同到城外除妖？”
葛玄在确认了一些事情之后，说出了此行的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