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筑基
嘉靖二年八月二十八，宁波府。
正午时分，福生客栈原本晴朗的上空转眼间乌云密布，电闪雷鸣。
掌柜连岳林听到雷声传来，连忙让小二回后院收起晾晒的衣服。
“这鬼天气，上午还晴着，怎么说变就变。”
门外昏暗的天空惨白了一瞬，随后震耳欲聋的雷声从头顶传来，吵得店里的食客直皱眉头。
“各位客官少安毋躁，一会儿若是下雨，小店会给各位提供油纸伞，还请放心。”连岳林朝正在用膳的客人说着。
话音刚落，瓢泼大雨倾盆而下，有人打趣道：“连掌柜，你这张嘴，今天可别说吉祥话了，哈哈哈。”
众人听闻哈哈大笑，连岳林也无奈地拱拱手，眼见今天大概不会有新客，交代小二一声，便上楼喝茶去了。
许家后宅，白发苍苍的许醴正坐在院子里为自家子弟讲解功法，一名名赤裸着上半身的许家小辈端坐在地上，眼睛紧闭，跟随着老祖的话语运转着皇帝陛下赐予的无名残缺功法。
这无名功法虽然不全，但已有的部分也已经玄妙非常，只需要定期服用一些生人血食，再佐以灵气入体，便可在身体上修炼出赤红道纹，全力施展时足以对抗同级别的鱼妖，比之刘家那种粗俗低陋的歪门邪道强了不知几何。
乌云不知何时在头顶凝聚，雨丝瞬息间便化作瓢泼大雨，管家连忙取来纸伞为许醴遮雨，却被他挥手推开。
老人抬头看向城中不远处，原本浑浊的眼睛此时精光暴绽，他的气机被那边引动，周身陡然散发出可怖的气场。
管家的心神被老人所摄，过了好久才回过神来：“老爷，雨势太大了，咱们快回屋吧。”
许醴没有理会，低头看了看仍旧坐在地上修炼的孩子们，看着他们身上时隐时现的猩红纹路和充满朝气的年轻肉体，不由得心神大悦：“孩子们，看到了吗，人外有人，天外有天，但你们就是初生的朝阳，总有一天能够将他们踩在脚下！”
点苍观中，王言钦站在大殿阁楼之上，扶着朱红的栏杆眺望着远处，狂风吹得他的古旧道袍猎猎作响。
在他眼中，附近的四色灵气此时都朝城中一处汇集过去，在那里形成了一团元素乱流，天空中的云汽也是受此影响，风暴聚集，降下大雨。
“这是哪位前辈高人正在突破，看样子像是晋入筑基境界的前兆，能够引得如此巨量的灵气汇聚，想必也是同阶修士中的佼佼者。”
王泽方、王泽圆两个徒弟此时也登上阁楼，站在师父身后一同看着远处。
“师父，楼上风太大了，容易着凉，我们扶您下去吧。”王泽圆凑在师父身旁说道。
王言钦摆摆手，拉过两个徒弟，指着远处蔚为壮观的奇景，“这场面我生平未见，你们还年轻，多观摩观摩，对修行有好处。”
方圆两人眯着眼睛瞅来瞅去，奈何修行了《大地七秘教典》，此生只能是个与灵气无缘的食尸鬼，根本看不到什么元素乱流。
王言钦看到徒弟们的反应，大致明白了缘由，方才激动的心情渐渐平复下来，眼底划过一抹心痛。
“我们下去吧，你们可要扶好为师，我这腿脚如今最怕爬上爬下。”
二人忙答应一声，上前搀扶着王言钦走下楼梯。
葛玄此时正全力运转着《文始真经》，丹田不断吸纳着周边涌来的灵气。
透过内视，丹田中原本快要满溢的灵液通过功法几经压缩，此时变得愈发厚重，远比同阶筑基修士浑厚的灵力快速沿着经脉运转。
他还想更进一步，但身躯隐隐传来的胀痛提醒他已是这个境界的极限了，葛玄也就从善如流，掐诀调息，周围的灵气逐渐恢复平稳。
换了身衣服走下楼梯，恰逢门外云开雨霁，大堂中的食客看到雨停，正结了账往外走着。
小二看到葛玄，招呼一声笑着问道：“葛公子，您要来点什么？”
“老三样吧，鱼妖还在城外？”
“您别提了，听说外面几个村子都被吃光了，知府老爷大概要头疼死了。”
小二麻溜地端来一壶黄酒、一盆洒了葱花香菜的萝卜炖羊肉和一大碗米饭。
“前日的事情您应该也听说了，鱼妖从水道潜入城中，知府江大人指挥衙门里的人拼死抵抗，但他们哪里是妖怪的对手，最后还是被许家大爷和点苍观的王道长带人击退。唉……这几日城门紧闭，大家都人心惶惶的。”
葛玄沉吟了一下，继续问道：“刘家的人没出手？”
“听说刘家大爷还在外面没回来，他们家自从遭了灾之后，整日缩在家中，只有几个护卫守着大门了。”
“那周边的卫所没派人清剿鱼妖吗？”
小二一拍大腿，苦着脸摇头：“听说求援的人出去了好几拨，可根本没人过来，您说这可怎么办啊。”
葛玄埋头继续吃着，“天塌下来有个子高的顶着，你有什么好担心的，城里的老爷们都还没跑，说明这城还破不了。”
“嘿嘿，您说得也对，小人这条贱命没甚好烦恼的。”
说罢便拿着抹布收拾起旁边的桌子来。
葛玄哼着小曲儿，悠哉地吃吃喝喝，小半个时辰后，伸了个懒腰走出福生客栈，朝点苍观走去。
街上随处可见跪在路边乞讨的人们，披麻戴孝的更是来来往往，点苍观门口建了个粥棚，前来讨粥的人端着碗排起了长龙。
王泽方带着几个师弟正在施粥，看到有人朝观里走去，放下勺子追了上去。
“这位善信，今日我们道观开棚施粥，各位师弟都有事在身，无法接待香客，还请恕罪。”
“道长，你们观主在吗，我找他有点事。”说着，葛玄不再隐藏筑基期的灵气波动。
面前的王泽方丝毫没有察觉，接着说道：“善信不知找我师父有何贵干，也好让我代为通禀。”
葛玄心中奇怪，之前和王老道交手，明明用了几种土系法术，怎么他徒弟一副不通灵力的样子。
不等他开口询问，王言钦的声音远远传来：“前辈恕罪，在下有失远迎。逆徒，还不赶紧将这位前辈请进来。”
王泽方听到师父训斥，赶忙答应一声，又朝葛玄告罪，葛玄摆摆手，跟着他走进点苍观。
没走两步就看到王言钦急匆匆地走了过来，方才他在殿中修炼，突然惊觉一股庞大的灵力波动出现在周围，以为又有怪物潜入城中，直到听见观门外的对话，这才放了心。
看到这位散发着筑基灵力波动的前辈竟然如此年轻，王言钦拱手道：“见过前辈，不知中午城中天地异象，可是前辈……”
“正是，今日有所感悟，是以破境。”
王泽方在一旁听的瞪圆了双眼，原来这位就是中午和师父看到的那个引发暴风雨的大能。
王言钦心中暗道果然，虽然疑惑葛玄找上门有什么事，但没有贸然询问，让徒弟回去继续做事之后，便开口邀请葛玄：“前辈，不如我们进殿一叙。”
葛玄点头，两人来到一处偏殿的矮桌旁坐下，王言钦沏了壶茶，给葛玄倒上。
他没有急着开口，只介绍着壶里的茶叶：“前辈，这是贫道一个朋友托人送来的武夷正山小种，口感醇厚，回味悠长，请。”
葛玄尝了一口，称赞了一句，随后也不绕弯子，“王道长不必叫我前辈，称呼我葛玄即可，这次冒昧拜访，主要是为了鱼妖之事。”
王言钦见他进入正题，便也问道：“前辈打算了解什么，在下知无不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