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3章 不退
“射箭！”
蠕蠕人进入五十步时，祁功大喝了起来。
身边的士卒帮他挥动令旗。瞬间，柔玄排列在最前的弓箭手，一齐发箭！
元悛清楚地看到，不少冲在最前面的蠕蠕人，刚刚还摇动着长矛和腰刀，鬼魅般嘶吼，转眼间，身体就被猛地扎穿，然后携带着往后飞去，飞落于马下，又消失在烟尘和马蹄里了。又有好多马匹嘶鸣摔倒，把身后的伙伴一同绊倒。
倒下去的人和马数目不少，只是和对面庞大的人流相比，竟是零零散散，仿佛是给牛身上剪去了些毛发。
元悛几乎想要掉头而去了。
只是他此时和祁功一起，乘坐在车上，身后就是个围栏。他下意识后退，却被围栏挡住。祁功的余光注意到了元悛的表现，乃是一伸手，把元悛按住，强行得使他反而跌跌撞撞往前了一步。
“你若后退，士气也要泄。”祁功沉声嘱咐了一句。
此时，弓箭手已经射了第二轮箭，又放倒了一百来号蠕蠕人，却也不得不后退到军阵中寻求遮掩了。
而蠕蠕人，已经冲到阵前了！
这一瞬间，元悛几乎丧失了意识，他来不及捕捉、来不及反应过来自己看到的和听到的这一切。他只听到一阵仿佛让天塌陷下来的响动。这声浪狠狠地冲来，砸到他的头上，像把天带着砸下来一样，砸得他昏头转向。这响动里包含着马匹的嘶鸣、人的怒吼和嚎叫、木枪折断的碎溅、金属恶狠狠碰撞在一起的啃食。
而他的眼前，万般景象同样乱腾腾混杂在一起。蠕蠕人的马匹撞击在长枪方阵上，好像都跳起来了一样，长枪也好像跳起来了一样，他们彼此都好像飞到天上去了。他看到原先屹立不动的长枪队伍此时也如同波动的潮水一样，大幅度涌向自己了。此时，红的、黄的、青绿色的大块色块扑面而来，搅合揉捏得交错纵横，让人不知道这些来自于人还是马匹，来自于身体的哪个部位。
“噗！”
一股热浪混杂着腥臭猛然盖在了元悛的脸上，元悛终于猛然从梦中醒来一样，“啊”地惊叫了起来！
“忍住别叫！”
却突然有人再度压住他的肩膀。元悛几乎吓死，被这手一按，仿佛被灌输进几分勇气一样，虽然大口喘气，但到底是成功把脑海里混沌成一团的声音、景象和触觉分辨出来了。
此时，祁功一手持矛，矛尖上还淌着血滴。他们面前的数排长枪队伍被蠕蠕人冲破了无数个缺口，也串死了无数的蠕蠕人。而那些安排在队列里的刀牌手，此时正抽出长刀乱砍，把那些冲入阵中但已经被迟滞住势头，而且多半受伤的蠕蠕人砍翻在地。
元悛虽然不知兵，但也能看出来，局势被控制住了。
只是第二波蠕蠕人已经到了！
又是一阵人仰马翻。
长枪军阵瞬间几乎溃散！
一大片蠕蠕人突入了阵中，手中的矛向毒蛇一样，乃是真真切切逼到了祁功的近前。
元悛惊得向后倚靠在车栏上，恨不得翻身下去，却被祁功牢牢地按在了原地。
祁功脸上也溅了满头的血。他手里的矛此时戳中了一个穿过枪阵，直扑而来的蠕蠕骑兵。那个蠕蠕人面色黑红，但纵然皮肤粗糙，也能看出他的稚嫩。这人乃是个孩童！
此时，那蠕蠕人垂在祁功的长矛上，近乎死了，但还没有完全地死，乃是抽动挣扎，令祁功手里的矛沉得几乎把他的手腕坠断。祁功决心不退一步，但刚刚这人冲上来时，他依然本能地右脚后迈。若不是他提前把自己放在了一辆战车上，此时，他必然是已经后退了的！
“擂鼓！我们向前！”
祁功顾不得擦去脸上的血污，咬牙喝令起来，竟是直接命令着队伍继续向前！
顿时，鼓声大作。
祁深礼此时也发了狠。他手中的长剑是祁功命令他执行军令的，但他刚才混乱之下，乃是硬生生把这剑插入了一个蠕蠕人几乎要咬上来的嘴巴里。他此时发了狂般大呼起来：
“向前！向前！向前！”
几十面大鼓一通敲响起来了，人群里于马背上踊跃咆哮的蠕蠕人渐渐跌沉了下去，沉没到人群里，乱刃纷飞间，银白色的刀映照出殷红的血，斑斑点点如梅花一样绽放。
祁功身边的军士们，此时如同被洪水冲刷了的鹅卵石，凌乱而坚硬，带着满头血污，却硬邦邦地直挺挺地重新前进聚合了起来。
“向前！向前！向前！”
他们闷着头，咬着牙，使出了全身的力气发泄般地怒吼起来，然后举着长枪奋勇而前！
第三波蠕蠕人和第二波间间隔得远一些，但此时，也只有三十步了。
只是转眼间，两边就撞在了一起。
而这一次，是堤坝击碎了洪流！
李胡儿统帅着右军，可他自个却此时拿着长矛站到了最前头。他刚才迎着蠕蠕人互相撞在了一起，在那股巨大的冲击力下，他觉得自个的手应该是断了的。但他又发现，自己依然攥着矛，这说明他的手没有断。所以他又兴奋了起来，他可以继续杀敌了！
此时，李胡儿的手心因为巨大的冲击已经被撕破了一层皮，露出了血肉，本应该是剧痛不已的。可他却似乎完全没了知觉，手里头、脸面上乃是眼里头都是红通通的一片。他咬着牙大喝：
“他奶奶的，把这些人给我逼下去！”
他一面说，一面疯了般抱着长矛往前就冲，已经不顾祁功之前下达的“一通鼓走五步”的命令了。这算是违令吗？他不晓得，但此时不止他在违令了！所有的人，他左边的右边的人都是这般，发疯了般地往前闯，李胡儿乃是唾了口唾沫的功夫，就发现自个边上的人跑得比自个快了，冲到自个前头去了。他顿时起了脾气，恼火起来：
“这孙子怎么比他爷爷还冲得猛？”
他又唾骂了一起，跑得更疯狂了！
此时的阵势，乃是柔玄的军阵止不住地疯了般往前涌动，把没来得及及时撤退的蠕蠕人搅在了里头，转眼不见踪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