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3章 奔逃
“是有危险。”
祁功吐出一口气,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得看那个镇将那边如何了。若是他照样能胜,我们自然无忧。若是他败了……”
他说到此处,便不再说了。可众人哪里不清楚他的意思?若是那镇将元恩败了,祁功这一支军队,连同他们自己,都立刻便是退路被阻、陷于死地!
“军主……这,这该怎么办?”若干都最是惊恐。他的儿子近来会说话了,这人也是素来最为懒散,最为不愿意出力气,最为怕死的一个。
“我们不继续前进了。”祁功咬着牙,从牙缝里挤出这句话来。“李胡儿!”他大声呼喊起李胡儿的名字。
“你马上去找一百个人,分成十队,往那元公的大致方位撒出去!见了元公,把我们所见到的这些和我们的推测告诉他,劝他回军,等那个蠕蠕可汗阿那瑰到了再从容解决这件事……若是他不愿意,也要死命劝他稳妥布置,宁可走的慢些,也要安排些结阵穿甲的步兵作防备……我等他们一昼夜的时间,若是到时候不见人回来,或是回来了却说那镇将执意不听……”
他说到此处,拳头几乎攥得把自己的骨头碾碎。
“那我便自己要做一番主张了!”
李胡儿顿时恐惧凛然,赶忙唤了声“喏”,飞也似地骑上马,径直去传令了。
……
“我与你们说,那日我们出塞,其实是提心吊胆的!当时,我们带着些军马,但不多,走着走着,那位斛律军主突然拦下我们,跳下马听了听地面,就说有蠕蠕人会过来……我们虽然惊讶,但还是照着他的说法,都提前做了准备。结果,果真有一整个蠕蠕部落冲过来,还气势汹汹的!”
与此同时,元悛正骑在马上,有些悠然地讲着自己去怀朔镇,护送蠕蠕可汗阿那瑰出塞的经历。
“我们当时吓了一跳,想着是一场恶战了。结果,你猜怎么着?那斛律军主突然策马奔腾而出,连发三箭,离得老远,就把对面三个领头的全射死了,吓得剩下的蠕蠕人不敢动,竟是直接投降!连那位阿那瑰可汗都惊叹起来,说这位斛律军主箭术如神!”
“果然是个好本事的啊!”斛谷殷骑在马上,走在旁边,也是感叹了起来。“斛律金……我记住这个名字了。这天下的英雄,何其多也!”
却说,此时此刻,他们在原野里走马,身边却并没有许多军队,而大多都是些辎重和车辆。
原来啊,虽然他们这只军队带的辎重本就不多,但那个镇将元恩,还是有些嫌弃行动缓慢。而且,他们路上也遇到了几股蠕蠕人,都是掉头就跑,有的没追上,就直接跑开了。元恩担心,剩下的蠕蠕部落会远遁荒漠,被别人吞了去,所以索性把本就不算多的辎重照样掉在后头,自己则只率领轻骑,追击行动。
而斛谷殷是这些辎重车队的主要掌管者。元悛不是个能打仗的,也被留在了这里。祁深礼和祁力士因为被吩咐着跟好斛谷殷,所以也同样跟随在此处。
祁深礼也赞同起来。
“非但是那位斛律军主,贵人你也是个了不得的人物呢!如此年轻,就有如此勇气,跟着出塞帮蠕蠕可汗即位,岂不是少年英雄的举动么?我看贵人你,也是个有勇气的人物!”
他倒还夸耀起了元悛。
元悛被这么一夸,顿时不好意思。他刚才讲解的时候,多多少少是有点吹牛的。他那次出塞,是跟着怀朔镇将的,带着的军队可不少!不过,他被夸奖了一句“少年英雄”,到底是心花怒放起来,表面上还要伪装出几分谦逊,但眉眼里早就是藏不住的喜悦了。
他知道自己的父亲素来看不起自己,却不曾想到,自己今日,竟然被人称作“少年英雄”了!
可他们正说笑间,却隐隐听到大地震动的声响,再看前头,竟是渐渐弥漫起了烟尘!
众人都顿时失色!
而此时,那声音越发响亮了,震动得大地都开始恐惧和颤抖,乃是四方八达、通天彻地连成了一片。而前方的烟尘之下,渐渐就出现了无数的身影!
那是柔玄士兵的身影。那是一群溃兵!
此时此刻,已经是万马奔腾,乃是一大群一大团的逃亡的骑兵如同潮水又恰似虫群般一拱一拱地涌动而来!
眼前没有天和草地了,只有一大片奔逃的人流。
“这,这是怎的了?!”元悛惊骇欲裂,坐下的马匹也因为恐惧而焦躁不安,几乎也要掉头便走。他刚刚还为“少年英雄”这么个夸赞心神荡漾,此时,却已经又是失了心神!
“列阵!列阵!护住车队!”
斛谷殷也是惊骇不已,但他终究是扯着缰绳,扯着嗓子大声喝令吩咐起来。只是此时声音嘈杂,他的命令未必就能被士兵们听见。而车队蔓延有几百辆,又哪里是一时半会就能列阵遮护的?再看此时,那些溃散的骑兵,就已经到了!
骑兵凶猛,只一瞬间,就把车队冲散得七零八落。这些柔玄的勇士,此时都是奋力打马,拼命逃窜!
这无关他们自己是不是有勇气。这是溃兵,是停不得的溃兵,是你胆敢调转过头,就要先被自家人踩死冲死的溃兵!他们只能奔逃!
一时间,斛谷殷、元悛和祁深礼他们几个,如同被暴雨击打的浮萍一般,只能凭借身边几辆大车的勉强遮护,牵着马,围在大车之中,在这疾风暴雨里飘曳不定,勉强依存。
“到底是怎么回事?!”祁深礼奋力大喊起来,也不顾那些狂奔而逃的人能不能听见、愿不愿意听。
自然没人回答他。
祁深礼咬了咬牙,也不知哪里来的勇气,乃是用一辆大车挡在身前,自己从上面解下来一条套马索来。正好,此时有个熟人慌慌忙忙擦着大车跑过,也没顾得上理会就呆在旁边的祁深礼。祁深礼索性奋力甩绳,直直地朝那人套过去!
这人正是万俟轨!他慌乱奔逃着,却不留神,被这套马索套住,直接就被拽下了马。好在后头的马匹还是存了几分谨慎,直接一个飞跃避开了他,否则,万俟轨这一落马,必然被踩踏成泥!
祁深礼把这人拉扯过来,斛谷殷也探出手,把他的马匹拉到这几辆大车中间。
万俟轨摔了个七荤八素,还没反应过来,却被祁深礼按在地上,恶狠狠逼问起来:
“到底是怎么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