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冷雨夜
大雪过后是连绵不断的阴雨天，学校变得潮湿又泥泞。
管理员费尔奇先生也跟着阴晴不定，像是来了例假一般，他时而拿着扫帚清理城堡，时而跳脚怒骂把泥浆带进来的学生。
尤其是格兰芬多的魁地奇院队，在队长伍德的带领下，他们像是铁板上的鱿鱼一样卷起来了，顶风冒雨地前往球场训练，然后湿哒哒地回到城堡。
化身魔鬼的队长伍德做这一切，都是为了即将到来的魁地奇比赛，只要能在比赛中战胜赫奇帕奇，格兰芬多就能在争夺学院杯的过程中处于领先位置。
除了格兰芬多院队以外，城堡里还有一个人显得非常有精神，往日里躺平的贝尔维娜突然一脚踢翻床板，主动给自己找活干，她想找个机会跟学年反派单独聊聊。
可是自禁林那天后，贝尔维娜始终找不到机会。
不知道是奇洛档期排的太满，还是他有意躲避，单独聊聊这事一拖就拖到了魁地奇比赛的前一天。
当天晚上，还是城堡五楼的废弃教室，站在桌椅投下的阴影里的人却换成了奎里纳斯·奇洛。
黑魔法防御术教授神情萎靡，整个人看上去一点精气神都没有，仿佛生了一场重病。他倚靠着那排桌椅，眯起眼睛，安静听着雨点噼里啪啦打在窗子上的声音。
不知过了多久，走廊上的脚步声混合雨滴的声音传入奇洛的耳朵，他缓缓睁开布满红血丝的眼睛。
“来了。”奇洛有气无力地说，“你是打算加入我们了吗？”
贝尔维娜没有接话，几步就从门口走到教室中间，大幅摆动的袍袖无声诉说着主人的愤怒。
是的，愤怒，贝尔维娜佯装出一副怒火满腔的样子，碎钻一样的双眸冷冰冰的，仅仅是跟她的目光接触就能让人如坠冰窟。
“奎里纳斯·奇洛！”贝尔维娜压低声音，但那份怒意却是遮不住的，“你是真的蠢，还是疯了！你是不是跑到禁林了，是不是在追踪独角兽！”
雨滴依旧奋力拍打着窗子，贝尔维娜喘着粗气，胸膛剧烈起伏。
“没错，我是去了禁林，我是在寻找独角兽。”奇洛没有任何反驳，“我需要独角兽，布莱克。”
他的声音带着一丝颤抖，听上去非常可怜，要是泪点稍微低点，怕不是要鼻头一酸，哭上一鼻子。
“你要干嘛？”贝尔维娜质问道，“你是要独角兽的毛，还是要独角兽的角？拜托你行动的时候能不能动点脑子，不要顾头不顾尾，你非但没有找到独角兽，反而惊动了邓布利多。”
贝尔维娜顿了顿，继续说道：“你是觉得你很聪明，还是把邓布利多想的太蠢，你这些糟烂事不可能瞒得过他！”
只有走投无路的穷凶极恶之人才会把主意打到独角兽身上，即使奄奄一息，当嘴唇接触到独角兽血液的那一刻，这条命就算是保住了。
然而，饮用独角兽鲜血之人的余生都将遭到诅咒，半死不活，除非他能得到魔法石，制造出长生不老药。
“我需要独角兽，布莱克。”奇洛重复了一遍。
奇洛缓缓走出阴影，窗外的雨势变小了，有光透进窗子，照在他身上，让那张惨白的、毫无血色的面孔显得格外阴森。
贝尔维娜吃惊地捂住嘴巴，以防止自己惊叫出声，她的动作非常做作，但奇洛并没有注意到这点。
而且，贝尔维娜是真的感到惊讶，距离上次私下会面才过去几天啊，奇洛怎么忽然变成这副不人不鬼的样子，神情憔悴，肤色惨白、消瘦。
贝尔维娜都担心奇洛能不能挺过今晚，生怕他聊着聊着一头栽倒在地板上，讹个万八千金加隆的。
“梅林啊，你这是怎么了？”贝尔维娜小心翼翼地问，谨慎的样子仿佛是怕一口气吹倒了奇洛。
“我没怎么，我很好，非常好，布莱克。”奇洛的声音仍旧很轻，甚至有些空灵，“主人逐渐变得强大起来，我已经能看到那一天了，荣耀将会向我俯首！”
奎里纳斯·奇洛低声说着那些不切实际的未来，不过他不是在说服贝尔维娜，更像是在说服自己，不让自己因种种难关而放弃对命运的抗争。
疯魔。
这是贝尔维娜最先想到的形容。
此时此刻的奇洛就像是牌桌上梭哈的赌徒，孤注一掷地压上了全部身家性命，成败就看能不能得到魔法石。
“你疯了！你现在就是个疯子！”贝尔维娜一边摇着头，一边缓缓后退，像是被疯魔的奇洛吓到了，“奎里纳斯，你亲手断送了自己的后路。”
奇洛猛地上前一步，咬着牙说道：“我没得选，我不是你，我根本没得选！”他说话的声音依然很轻，脖子上的青筋却尽数暴起。
即使什么都不做，贝尔维娜依旧是贝尔维娜，她可以继续留在霍格沃茨，或是结束镀金回到魔法部，继续享受高官厚禄，这是她的余裕，布莱克赋予她的余裕。
可奇洛不一样，要是他什么都不做，一切都不会改变，奇洛还是那个奇洛，胆怯的、懦弱的、被人嘲弄的奇洛。
更令人绝望的是，奇洛根本没得选，从他踏上这条歧路开始，注定只能一条路走到黑。
“哈！”奇洛的笑声很响，满满都是嘲讽，有自嘲，也有对贝尔维娜的嘲讽。
他接着说道：“真是羡慕你啊，含着金汤匙出生，高贵的、最古老的布莱克，一出生你就什么都有了！你是纯血中的纯血，古灵阁里放着花不完的金子，毕业旅行可以说走就走，回来后又马上加入魔法部，甚至不用通过测试！”
奇洛越说越激动，整个身体都跟着颤抖，像是风中弱柳，像是雨打浮萍。
“你的父母曾是主人的同窗，你的兄弟姐妹曾骄傲地站在主人身边，就连你自己都能得到主人的信任，愿意接纳你的效忠，可是你呢！你竟然拒绝了！”
今晚的奇洛跟上次见面完全不同，今晚的他癫狂、脆弱，甚至说出了以前只敢在心里想想的事。
嘭！
烟尘四起。
贝尔维娜先是提起腿，用力蹬向奇洛，接着快步上前曲肘顶在他的胸口，金合欢木魔杖抵在他的脸上。
这一套动作很快，奇洛不仅没有反应的时间，连咳嗽都只能闷在身体里。
“咳——怎么，戳到你的痛处了？”奇洛歪着脑袋，吃力地说，“我戳到你的痛处了，贝尔维娜·布莱克！”
沉默的贝尔维娜开口了，她的语气像是来自地狱一般冰冷。
她一字一顿地说：“以前我只觉得你蠢，没想到你不仅蠢，还是个傻子。我承认，能走到今天多亏了布莱克，可你竟然认为仅凭一个姓氏我就能走到现在。”
背靠大树好乘凉，没有布莱克家族的财富、地位，贝尔维娜不会走得如此轻松，可要是只有布莱克的财富、地位，她早就被人生吞活剥了，连渣都剩不下。
“你就像是坐在井里的青蛙，只能活一个夏天的虫子，可怜又可笑。我就是有千般不好，也远远胜过你奎里纳斯·奇洛，”
贝尔维娜继续说：“瞎子一般的眼界，蠢到不可救药的自大，注定你这辈子都是个软弱的失败者，你唯一比巨怪强的地方是你能像狒狒一样挥舞魔杖。”
如果说此前贝尔维娜只是佯装愤怒，现在的她是真的感到愤怒，她好像忽然间无法控制自己的情绪了。
从1991年夏天开始积压的愤怒在这一刻爆发出来，仿佛喷发的火山一般不可阻挡。
“还是这般高高在上啊！”奇洛不屑地说，“要是我们易地而处，我一定比你做得好，你真是没用，贝尔维娜·布莱克，你会不会半夜时哭着找妈妈？”
贝尔维娜脑海中仅有的、最后的理智就要崩断了，握着魔杖的右手更加用力，似乎是要在奇洛脸上戳一个窟窿出来。
“我想你的主人或许要换一个仆人了，奎里纳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