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破案
黄霄告一声得罪。
在尸身旁边细细观察了一番,将死者衣袖衣领甚至眼皮都翻起来看了看。
腿部纤细干瘦,几乎与胳膊同粗,身上还有绳子勒出的深色印痕。
这番探查印证了他的观点。
黄霄起身,用极其拙劣的动作向着张畅行了一记拱手礼。
私下交流不太注意礼节尚可,这是人前,该有的做派必须要做足。对人家家人的遗体有不尊重行为更是理亏,此时借张畅的势无疑是最好的选择。
“回大人,我觉得此人不是自杀。”
张畅眉头一挑,他没想到这个才十六岁的少年能够看出什么东西。
“你为什么这么觉得?”
先前他能先自己一步发现出事,他已经很意外。
毕竟他在祟阳炉的路子上可是已经走到了合气境,五感比之常人强大可不止一两倍。
他想看看黄霄还有什么能耐。
黄霄看了一眼死者的儿子,对方仍是一副怒意冲冲的模样,不由得心生敬佩。
演技很好,但可惜手不够干净,留下了太多痕迹。
“尸体身上没有尸斑,死亡时间不长,而现在是下午,不存在这老翁夜半上吊的情形。”
黄霄指着尸体刚才被他翻开衣袖的胳膊,只见黄褐色的皮肤上分布着一些如同雀斑似的深色斑块。
“你连毛都没长齐,你懂什么?净会瞎胡扯罢!”
话还没说完,就已经迎来了反驳,不过这也在黄霄预料之内。
现在黄霄才十六岁,正是血气方刚的年纪,倘若真是换个年纪跟他一般大的其他人来,说不定早就沉不住气了。
这时旁边突然传来一阵清冷的女声:
“确实,尸斑一般在面积上更大,而且从身体一部分出现。这些细碎的斑点同时遍布全身,更像是老人斑。”
黄霄扭头看去,这才发现墙边居然还站着一道窈窕身影。
只是对方隐藏在遮住太阳的阴影里,刚刚进来的时候黄霄居然没有看到。
其身上穿着朴素轻薄的灰色衣衫,凝霜般的脸上挂着木然的表情,看起来比黄霄略微成熟些。
“这位……怎么称呼?”
“陈良漪,守尸人。”
黄霄接着向陈良漪也行了一礼。
有更权威的人帮他补充条件,当然是再好不过,黄霄不觉得这有什么不妥。
“这位陈小姐说的对。”
接着黄霄继续指向尸体的脖子,
“既然是上吊,而且是在白天,那这声音你们不会听不到。老父亲上吊,你们竟然没有制止吗?”
死者儿子此刻被彻底激怒了,面色难看,指着黄霄鼻子骂道:
“来,大家都好好看看,好好看看啊!”
“我爹死了,死了!”
“你却在这里随意翻着我爹的尸体说着屁话!我早就说了,我爹为了省粮,才上吊自杀的,我心里的难受你懂吗?你侮辱我,还侮辱我爹?我今天,我今天就……”
说着,便拿起来锄头要夯过来。
如果不是有人拦着,恐怕这一下便要真的落在黄霄头上了。
死者的儿媳妇则像是打开了什么开关,一时间哭声甚大,盖过了院外的议论声。
一时间,人群一寂。
人都是喜欢看热闹的生物,此刻听着这凄惨的哭声也有些不忍心了,有一两个更是觉得糟心,干脆离开了。
却没有一个人出来帮他们说话。
黄霄的说法有理有据,可这两人在这里却似乎只有撒泼打滚,除了架势还是架势。
黄霄安静看着他们表演,瞥了一眼,没有太多反应。
“哦,也就是说,你们是在场的。”
这一刻,张畅看着站在这里的黄霄,也已经明白了他在做什么。
眉毛上抬,神色不由得多出一抹赏识。
黄霄这几句话其实根本没有太大的作用,从道德层面的指责只不过是为了从死者儿子那里诈取些信息罢了!
接下来,
将尸体翻转过来,黄霄指着尸体后颈的勒痕:
“上吊者后颈处不会有勒痕。想必各位也都知道,绳子垂下来,挂住的是下巴。要想后头跟前头一样,除非是死者事先就已经被人勒死,再人为挂上房梁。”
“就凭这几句,就能说这是我杀的?”
黄霄矢口否认:
“我从没说过,人就是你杀的。似乎你自己承认了?”
周围几人,乃至在墙外偷听偷看的顿时哗然。
是啊,人家又没说是你杀人,这么急着否认干什么?这不是做贼心虚,自己给自己挖坑了吗?
但他很快再次开口,语气里充满急迫:
“你说我爹死的时候我在场,你的意思不就是我杀的么?”
黄霄也不否认,因为对方说的没错,这正是他内心的想法。
幸亏他看过不少小说、科普视频啥的,当时也只不过是感到新奇,随意地看一看,没想到现在居然能够派上用场。
他接着把自己所观察到的一切都说了出来:
“上吊自杀,不会有那么多挣扎。那手上胳膊上那些擦伤伤痕又从哪里来?甚至现在,我们进到屋里,或许还能在房梁上找到点痕迹。”
“我知道,不管怎么说,你总能找到说法。那我便不再讲了。”
说着,黄霄干脆站起身来,把草席盖上,转头对着张畅说道:
“还请大人帮我一个忙,将尸体挪到屋内!”
张畅本来只是听着分析,听得津津有味,冷不丁发现黄霄居然朝自己说话,有些好奇:
“你要做什么?”
“开坛,招魂!”
黄霄说完,率先动身。
围观人群听到这句话顿时来了兴致,能看到别人的真本事,这可是难得一见的好事啊。
更何况,这还是个年纪如此之小的师傅!
直到看见黄霄往屋里走,才回过神来。
这是要在屋里头开坛啊,那这恐怕是看不到了。
还没涨起来的热情顿时消散不少,取而代之的是一股失望。
“陈小姐,你有旗子和香么?”
这次黄霄问的是陈良漪。
张畅走的是祟阳炉的路子,不可能准备这些东西,倒是陈良漪或许还有些可能。
黄霄气势很足,此刻即便是陈良漪也没有意见,她翻了一下自己随身携带的物件开口说道:
“香我带的有,没有旗子。只剩下些裹尸布可以么?”
听见身上还带有裹尸布,那些原先有些轻视的糙汉子们顿时浑身一震,被吓得不轻。
怎么现在一个个年轻人都有这本事?
“自然是可以的。”
这个东西没有那么严格,黄霄当时用的是自己手搓出来的破麻布三角旗,不照样用了么?
眼见黄霄来真的,那汉子腿脚发软,再也装不下去了,他呼腾一下跌坐在地上,再也看不出之前硬气的模样。
他怕,
怕看到他爹死前的脸,
更怕他爹来索命。
整个人精神恍惚,面如死灰。
眼见汉子不再反抗,认了命似得瘫坐在地上,知道他是认了。
黄霄不由得松了一口气。
他真已经做好了招魂的准备,打算这汉子要是继续嘴硬下去,直接便在屋里开坛。
现在能省点事儿,无疑是再好不过。
这一下子,趴在墙头的明眼人就看出来了,这人恐怕就是这汉子杀的,先前一直在死装。
把看见的东西给底下抬着他的人一说,顿时一片又是嘘声一片。
此刻,周围看热闹乐在其中的人群中忽有老头老当益壮,喊声一时盖过周边众人:
“哎!我知道了!我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