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一根金条
蜃楼之上，天明两人东躲西藏，小心避开所有人。
自以为藏得很好的他们，所不知道的是，他们的一举一动，其实皆在阴阳视界的监控之下。
此时掌控这些机关眼的公输仇，一眼便认出了两人的身份。
此时天明两人已经恢复了原本的装束，显然是嫌弃阴阳家弟子那套服装碍事，不方便行动。
但公输仇觉得奇怪的是，这两个小鬼，竟然像是朝着他而来。
“老夫倒是要看看，你们究竟意欲而为！”
自认为能够掌控局势的公输仇，便没有将情况同阴阳家汇报。
非但没有阻拦，反倒一路大开绿灯，将诸多机关布置放开。
果然不出他所料，两人的目标，正是他所在的千机阁。
然而就在临门一脚之际，两个小家伙却停了下来。
“天明，你怎么知道来这的？”
少羽满脸疑惑地问道。
他十分确信，天明和他同样是第一次来到蜃楼，但为何前者却一副成竹在胸的模样。
天明笑笑：“你仔细看看这栋楼。”
少羽扫了一眼：“没什么……嘶，还真别说，又是巨蛇绕楼，又是齿轮的，与其他宫宇确实不太一样。”
“这种风格，与班大师相似，却又不同，一眼便能看出是机关师所在。这蜃楼之上，还能有哪位机关师，能够独占一片楼宇的？”
天明反问道。
少羽立刻反应过来：“莫不是公输仇？可咱们跟他也不熟啊！”
天明闻言一笑：“你是不熟，但我和他可是老熟人了。”
拜公输仇所赐，险些让天明葬身玄武池。
多亏了他机敏，在月儿的提醒下，留了一手，这才没有被机关玄武绞杀在水下。
“你们什么时候……”
少羽的话还没问完，却见天明双手放在唇前作喇叭状，大喊出声：“公输大师，老友来访，还不快来迎接？”
早就把弟子支开的公输仇没想到这小子胆子这么大，虽不情愿，却也只好屈尊相迎。
少羽不解：“既然是朋友，咱们为什么不直接进去？这样大喊也太没有礼数了。”
天明双手食指各拉一边嘴角，露出一个夸张的假笑：“这‘朋友’可不简单，你不知道机关师的地盘，不能轻易进入吗？”
少羽不笨，很快明白这所谓的“朋友”有猫腻。
至于后面半句，则让他想起墨家禁地的重重机关，不由对此深感认同。
连眼前这栋千机阁，也变得形同龙潭虎穴，危险得紧。
两人说话间，一位清瘦老者从千机阁走出。
光头、山羊胡，最引人注目的，当属手拿机关扇的机关左手。
虽然看上去瘦弱，但老者双脚步伐沉重，显然这一身机关装备，并不轻松。
来人正是公输仇。
“天明小友，机关城一别，不想竟然在此处遇到，真是好巧啊！”
他摸不准天明意图，眼下也没拿下两人的想法。
君不见，之前苦心捉拿的小女娃，此刻摇身一变，成了蜃楼九司之一，同他平起平坐。
岂料天明摇了摇头：“一点也不巧，我是特意来找你的。”
“哦？”公输仇装作意外：“小友来找老夫，所为何事啊？”
天明二话不说，直接让少羽掏出金条。
公输仇见状眼前一亮。
这金条色泽明艳夺目，与寻常有些发乌、形状各异的金子明显不是一个档次，显然是经历了一番提纯。
少羽见公输仇眼冒异色，顿时心中不屑。
堂堂霸道机关术创立者、蜃楼的建造者，号称天下第一机关师，就这？
一根金条就能收买？
“想要吗？”
天明指了指金条。
公输仇连连点头。
他缺的，自然不是这区区一根金条。
而是这金条背后，对材料的精炼技艺。
越是深入研究机关术，他越发觉得，阻挡机关师进境的不是天才的想法，而是合适的材料。
金银铜铁锡，草木石玉泥。
只要经过合适的加工处理，便能承担图纸之中配件的功用。
自机关城一行归来，他一直想要的霸道机关术巅峰之作，是比墨家机关青龙更为雄伟的存在。
而不是什么破土七郎、机关蝠翼、九头勾玉。
但机关兽体型越大，对材料的要求就越高，精炼技艺也就越复杂。
而眼前这金条，显然不一般，或许能够解决他的燃眉之急。
“一根金条，一个问题，这个交易很公平吧？”
天明也有些意外。
但天书不愧是天书，果然料事如神！
也不知道这最后一颗丹药，究竟会用在何处。
“公平，相当公平，不过老夫也有一个问题，不知能否解惑？”
公输仇嘿嘿一笑，得寸进尺道。
在少羽将金条掏出来的瞬间，这东西就已经是他的了。
无论对方同意与否，在这蜃楼之上，谁又能逃出他这位建造者的手心？
当然，公输仇并不认为，这两个小鬼能够掌握高深的精炼技艺。
但通过他们，最终顺藤摸瓜，找到这精炼技艺的源头，他还是很有信心的。
毕竟，此刻他还掌管着蜃楼的建造，乃是堂堂九司之一的司造。
而蜃楼背后，乃是大秦帝国，乃至那个睥睨天下的男人。
始皇帝陛下嬴政！
这天下任何胆敢忤逆他的人，都将被毁灭。
眼下他公输仇要做的，便是稳住两人，趁机得到这根金条背后的线索。
“什么问题？”
天明没有在意，随口问道。
公输仇笑眯眯道：“小友，你这金条，是从哪得来的？”
“当然是石……”
话到一半，他忽然停住，而后嘿嘿一笑：“公输大师，你这多加一个问题，就有些不太公平了吧？说好的一根金条换一个问题……”
“好说好说，小友看上什么，尽管提便是。”
天明却没有搭理他，接过少羽手中的金条，沉重的分量让他险些将东西砸在手里。
好在公输仇眼疾手快，机关手托住，这才没让金条落了地。
“小友当心。”
“公输大师，你的问题不着急问，咱们也得先完成之前的交易，好建立信任，后面才好继续合作不是？”
“是极是极，小友说的对，那便依小友所言。”
公输仇戏做全套，他可不想再失去一个机关城。
当时从墨家禁地出来后，他沿着水系一路奔逃。
公输仇没有胆子去和秦军郡尉汇合，便是怕被墨玉麒麟构陷，卫庄一怒之下一剑了结了自己。
对于这位流沙主人，公输仇有着极深的恐惧。
却不料原本稳稳落入手中的机关城，却还有一招机关青龙，能够依托水系之力带着机关城逃遁。
若是当时他大着胆子去找郡尉，又怎会有机关城逃遁之事的发生呢？
即便无法阻拦，他也可以及时发掘被燕丹弃入水中的机关城，抢救一二。
但他从阴阳家收到二手信息的时候，已经过去太长时间。
水系之中的机关城在流水之力的作用下，已然深埋泥沙之中，难以找到踪影。
哪怕他全力大索十日，也毫无踪迹。
自此，公输仇便立下决心，哪怕身死，也要在机关术上压墨家一头，替公输家重证荣光！
现下身陷材料困局的他，见这金条背后有线索，他又如何能够轻易舍弃？
天明抽回手，金条稳稳落入公输仇手中：“我的问题是，扶桑神木究竟在哪？”
“扶桑神木？”
听到这剑仙宝物的名号，公输仇不禁警觉起来。
“不错，扶桑神木。”
天明喉咙发干，有些紧张。
事情成与不成，就在此刻。
公输仇掂了掂手中的金条：“只是问方位？”
“不错，只问方位。”
少羽也看出了公输仇的疑虑，赶忙肯定。
公输仇狐疑地来回多看了看天明两眼，心道：扶桑神木有司命大人守卫，想来这两个孩童，不至于能够当着不老魔女的面，破坏神木。
想到这，公输仇便自觉问题不大，回复道：“神木属乾阳，位于东方不老阁内。老夫劝两位小友莫要犯糊涂，不要打神木主意。否则，不老魔女当面，可不似老夫这般好说话。”
“不老阁？”
“不老魔女？”
天明与少羽面面相觑，对于这个名号，闻所未闻。
“你们不知？”
见两人好似真不知晓，公输仇稍稍一想，便明白过来。
这不老魔女成名已久，现今在江湖中已经鲜少提及，这两个年轻后辈不知也情有可原。
本着不欲多生事端的念头，公输仇警告道：“不老魔女本名田假，乃是二十年前的农家侠魁，一身修为深不可测。当年百家入蜀，她便是为数不多、带出剑仙的狠人之一。”
“就是那位与道家天宗北冥子前辈、阴阳家东皇太一齐名的农家侠魁？”
少羽显然听说过这事，只是不知这农家侠魁究竟姓甚名谁，不知她号不老魔女，更想不到竟然身在此处，替阴阳家看守扶桑神木。
“不错！从虞渊归来，为了避免殃及农家无辜，不被蜀山无穷无尽的追杀，她卸下侠魁之名，来到阴阳家寻求庇护，与东皇阁下共度难关。”
不知不觉公输仇透露了不少信息，他自认为这份威名足够吓退这两个小子。
“二位小友，不知你们打听神木方位，可是想要做些什么？老朽或许可以帮上忙。”
公输仇自然是不会帮忙，给他一万个胆子也不敢在这高手云集的蜃楼上乱来。
但帮倒忙的胆子有，而且很大。
“没事，我们只是听闻神木神异非常，想要瞻仰一番。既然有魔女坐镇，咱们还是不去打搅的好……”
天明打了个哈哈，拉上带着少羽转身就走。
在他的印象之中，不老魔女这等存在，只比剑仙差一筹。
就连他之前见过的荀夫子、赤松子，这等江湖地位举足轻重的人物，都要被压上一头。
他根本想象不到不老魔女究竟有多厉害，更不用说与她为敌，当面偷走扶桑神木了。
即便加上一位看上去强大无比的虞渊护卫。
这整个计划，一点都不靠谱！
“小友，莫要忘了我的问题！”
“好说，等我们回来，再告诉你！要是我们的行踪被透露，你永远也别想知道金条的来源！”
天明没有回头，朝背后摆了摆手。
公输仇摇头一笑，并没有选择去追。
在这蜃楼之上，他有的是手段对付二人。
两人走远，彻底脱离了公输仇的视野，这才在一处隐秘的角落停了下来。
“太危险了，还是别去了吧！那个什么不老魔女，一听就觉得很厉害，咱们根本不是对手！”
天明将内心的恐惧如实告知。
少羽也颇为认同的点了点头：“但这不老阁咱们还是要去的，至少不能抛下石兰吧？”
“也好！”天明也打定主意：“但事先说好，这门我是绝对不会进的。咱们能说服石兰最好，不行我可不想被不老魔女吃掉。”
“被吃掉？”
少羽有些讶然：“小子，你该不会被吓破胆了吧？净拿大人吓唬小孩子的说辞吓唬自己。”
天明却哼了一声，不以为然。
经历了三省殿的仙人指路，他可不会忘了剑仙所言的魔道。
外丹有以人入药的法子，其他三种仙法即便没有，恐怕也会有相似的方式，甚至比之更邪恶、更直接也说不定。
但这些一时半会他也说不清，索性不与少羽争论。
通过朝阳判断了方向之后，两人逆着阳光艰难前进。
随着天色大亮，想要隐藏行踪也越发艰难。
最后，两人停在了一片空旷的甲板前。
不老阁虽然号称是“阁”，却比独栋的千机阁大上许多，建筑群一眼望不到头。
最关键的是，从这边的宫殿去往不老阁，需要穿过中间这数百步的空档区。
空档区内一马平川，目之所及，毫无遮拦。
以现在的天光，加上两人的身手，根本没有通过的可能性。
即便是盗王之王盗跖来了，恐怕也无法通行。
“看来最多只能到这了。”
天明松了一口气。
少羽则东张西望，企图找到石兰的身影。
就在这时，只见一道黑影从二人头上闪过。
“小心！”
天明赶忙出声提醒。
但来人速度奇快，直接略过二人，脚蹬朱漆大柱，飞身而起。
少羽被吓了一跳，好在对方的目标并非是自己。
否则刚刚那一个照面，恐怕就要受伤了。
两人庆幸之余，纷纷抬头去看那黑影。
只见黑影几个翻身，来到廊道顶部，手中光剑连续挥动，将数个机关眼彻底破坏。
看到那标志性的武器，两人都明白过来。
石兰到了。
“你们两个笨蛋，一路上被人追踪都没发现。”
石兰清理完机关眼，拉着两人一顿东转西绕。
等到天明快要支撑不住，这才堪堪止住，在一座小阁楼之中暂时安顿下来。
少羽焦急问道：“别说这个了，石兰，你得明确告诉我，该怎么救乌骓？”
“既然都已经到了门口了，那就告诉你好了。只要咱们将扶桑神木偷出，便能为乌骓起死回生。”
石兰脱下面罩，一甩长发，潇洒道。
闻言，天明少羽两人，面色都变得极为难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