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宗正
在书好“晒盐法”这个标题之后,刘剡另取一张白纸,缓缓写下:
第一步:纳潮
此晒盐第一步也,引海水入盐田,......
第二步:制卤
......
刘剡不紧不慢地在洁白的宣纸上留下一个个乌黑的字迹,把晒盐法“纳潮、制卤、结晶、收盐”几个步骤娓娓道来,详细又具体,在某些地方,甚至画了一个简单的草图,帮助读者理解。
其他人看了这一篇详尽的晒盐法会如何,林安不知,但是看着那一个个黑字在刘剡笔下成型,老管家觉得,按着公子写的这一个方子,便是从未接触过这些的人,都能很容易把盐制取出来。
在晒盐法的后面,刘剡顺手添上了粗盐重结晶的简单方法,这对于经历过后世教育的人来说,实在算不得什么,在这个时代却是足够惊艳。
最后,刘剡又简单介绍了晒盐法的两个类型,即滩晒法和池晒法。
顾名思义,滩晒法,便是在海边的涂滩上,利用地势之便建造盐田,利用广阔的涂滩面积进行海水的蒸发和结晶。这种方法成本较低,能够大规模生产盐。
池晒法,则是利用人工建造的水池来晒盐,水池的大小形状可以根据使劲情况进行设计,更好地控制晒盐的条件。
两种方案各有优劣,刘剡简单地分析了一遍其中的优缺点,在宣纸左下角标好页码,将手中的毛笔搁到了笔山上。
呼~
少年长出一口气,小心翼翼地用镇纸将尚未干透的宣纸压好,等其自然晾干。
欣赏了一会儿自个儿的墨宝,少年将干透的纸张按顺序一张张收好,转身看向身后的林安,不禁唬了一跳:
“林叔,麻烦你把‘晒盐法’交上去了,嚯!林叔...你怎么了?”
老管家一双已经开始昏花的老眼,亮得惊人,炯炯有神地盯着眼前的少年,仿佛要透过少年清俊的面容,看穿这具身体底下的灵魂,又像是透过刘剡,在看别的人。
见刘剡转过身来,方才如梦初醒道:
“没,没事......”
心事重重地自刘剡手中接过这轻飘飘的几页纸张,老管家却觉得手中的宣纸重逾万钧,毫无疑问,便是对盐政毫不了解的林安,也能够明白“晒盐法”的重要。
华夏大地自古以来就是农业大国,民以食为天,盐,则是饮食中不可或缺的一部分。
刘剡给出的“晒盐法”若是可行,于社稷将是一大功绩,只是换贾攸以应有的品秩下葬,实在是过于奢侈了些。
可老管家不能理解的是,王爷怎么敢把这么重要的东西,告诉不过五六岁的公子?哪怕大爷从小便显露出过人的聪慧,可再如何,在知晓此法的时候,他也不过是个年幼的孩子。
或许这“晒盐法”,乃是昔年东宫即将推行的新政,只是不待正式实行,忠义老千岁便薨了,自家王爷也随之薨逝,因此此等良方,才会蒙尘多载,直至今日刘剡写出来......
不得不说,短短时间,老管家便在脑海中补齐了其中曲折,看向刘剡的眼神更添一分慈爱:
“大爷,此等‘晒盐法’,可还有旁人知晓?”
“没有,只有我一人知晓。”
此间的穿越者,大概只会有自己一人,自然不会有旁人知晓“晒盐法”。
根据刘剡的了解,此时人们食用的食盐,采用的都是“煮盐法”,相较于“晒盐”,“煮盐”所需的人力物力成本要高许多,并且制出来的盐产量不高。
因着煮盐所需的人力成本,长久以来,沿海地区,便产生了一群世代以“煮盐”为业的百姓。
他们工作环境十分艰苦,需要长时间守在炉灶旁,添柴加火,以维持煮盐的热度,炉灶的高温、浓烟对身体损害极大。并且煮盐工作不分昼夜,又因为煮盐乃是一项需要经验和技术的工作,这项技术通常是由家族或者师徒相传。
若是晒盐法能够更加高效、成本更低地产出更多的盐,或许盐价能够降一些,哪怕只便宜一文钱,对普通民众来说,都是好的。
而对于朝中诸公而言,这可是送上门的政绩,不论谁去主持晒盐法的实行,都是白捡的政绩。
“大爷,这个方子,还是得您亲自献上去的好,老奴陪你往宗人府走一趟。”
林安双手轻轻摩挲着手下的纸张,思量再三,还是把这一沓写着“晒盐法”的纸张还到了刘剡手中。
刘剡虽是宗室子,可身上无官无爵,自是不能进宫面圣,如今的宗正,礼亲王刘涛,乃是当今的兄长,昔年与刘剡之父延平郡王在时,与其略有几分交情。
凭着这点子昔年的香火情,要刘涛帮什么大忙,是不可能的,带刘剡进宫,且对自己没什么危害的小事,想来他不会拒绝。
“好,林叔稍等。”刘剡握紧手中的纸张,隔着窗户看了一眼屋外的天色,黑沉沉的云层,稀稀落落的白色雪花悄然落下,“我去换一身出门的衣裳,估摸着今晚有一场大雪,咱们早去早回。”
“老奴使人去准备马车。”
林安应了一声,转身出了书房,下去准备马车以及炭火等物。
下雪的天气,骑马怕是不好走路的,刘剡年方十岁,雪天骑马也不安全,马车虽慢些,却是暖和得多。
不多时,刘剡换了身素净的衣裳出来,坐上了老管家准备好的马车。
双骑马车外面瞧着并不起眼,内里铺陈锦绣,因着贾攸仙逝,华丽的装饰尽去,换成了素净不打眼的花色,坐垫上铺着蜀锦,上放半旧的苏绣引嚢,车内烧着炭火,双层月白软帘隔绝了车外的冷风。
一上马车,便似进了室内一般温暖,安静燃烧的木炭不带一丝烟气,刘剡坐在软垫上,背靠引嚢,鼻尖还能闻到淡淡的果木香味。
“林叔,进来坐吧,我还有些事要请教您。”
见林安坐在马车外的车辕上,不打算坐进来,刘剡伸手掀开软帘邀请道。
让老管家这个年岁的老人,坐在外面吹着冷风,自己舒舒服服地坐在车内,刘剡实在是做不出这种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