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这个加这个，能不能成事？
李熠不知道自己是怎么醒的，只知道徐文泽的那一拳差点送他去了黄泉。
低头看了一下自己，此时他正泡在一个木桶中。
桶里是带着些许红色的液体。
这就是那什么药浴吗？
尝试着抬起胳膊，但这不尝试不要紧，一尝试，李熠顿时间痛呼一声。
像是亿万根钢针反复来回刺着每一个毛孔，然后再顺着毛孔搅碎皮下的血肉。
这种疼痛简直就是超出了李熠的极限，比起开筋骨那种一次性的疼痛更加恐怖。
不知过了多久，李熠方才缓过神来。但是在缓过神来之后，有莫名的有一种格外的舒爽感。
酥酥麻麻的，就像是有人用一片羽毛不停挠着脚心。
“哈哈，哈哈哈哈——”
与痛呼声一样，李熠面对这种酥麻感，同样忍不住大笑了起来。
但这一笑，有扯到了腹部，腹部又传来强烈的刺痛感。
“呃，呃呃——嘶——”
大笑声又变成了痛呼。
他彻底不敢在动了，只能闭上眼睛静静地躺在木桶里。
屋门忽地被人推开，他想睁开眼，却又担心眼皮也会被刺痛。
“这样在躺着便好。”
这是万长青的声音，他的声音很有特点，就像是砂砾碰撞在玻璃杯上，低沉且带着丝丝沙哑。
“抱歉，万伯父。”
“无妨。”
万长青坐在一张椅子上，细细观察着李熠浑身上下。
“文泽在教人习武这一方面上我是远远不及的，不过一夜未见，你便已经突破关隘迈进了铜皮境。”
他察觉到李熠皮肤上好似有流光一样闪过，肤色虽呈小麦色，但整体却如官窑里烧出的瓷器一般光润，浑然一体。
这就是铜皮境，也是顶好的铜皮境，如那全真教所追求的无垢之体，也如白马寺所追究的金身。
迈入铜皮境倒是不难，只是想要将皮膜打磨成这幅模样，那学问可就深了去。绝不是普通的挨打就好。
万长青由衷地佩服自己那位四弟，胆大心细，却又能总是选择一条最合适的路子。
“小侄差点就死了。”
李熠的声音虚弱无比，发出来的是纯粹的虚声。
“看得出来，但这不正是福祸相依吗？福缘总是伴着危机，而危机必生福缘，这世间怎有既不受苦，又能成为顶尖高手的法子？”
万长青抚掌安慰着李熠，接着他又忽地开口道：
“李熠，你有怨恨过你父亲吗？”
面对万长青突然间的询问，李熠一时之间有些措手不及。
“明明知道大黑佛母教的攻城，却死守在那里，其实守城之事本就与他无关。他完全可以丢下那座城不管，倘若他带着你和你娘亲早早离开濉河县，今日也不会如此。”
“我不怨。”
李熠摇摇头，这不是他一个人的回答，而是和心底里的那道声音一起给出的回答。
他自己自然不会怨恨李百善，相反，还要感激李百善。如果没有他留下来的善缘，李熠现在还在苦哈哈的不知在哪里呢。
而且......心底那好似另外一个自己般的残魂同样没有对李百善产生怨恨。
“不怨是吗。”
万长青闻言思索了一会儿，良久后他哂然一笑。
“明日夜里，我亲自点兵五百出城剿匪，目标濉河县，你可愿一同前去？”
李熠不顾疼痛，睁开了眼睛，直勾勾地盯着万长青。
“万伯父，此话当真。”
“万某从未食言过。”
“那晚辈自是当仁不让。”
“好，既然如此，明日夜里拿着这块令牌前去西城墙都督府。”
万长青留下一块令牌放在桌子上，便起身离开了房间。
李熠深吸了一口气，他确实没想到万长青不过一天就做出了如此决定。
老徐说万长青练武的初衷就是为了匡扶天下，并以此等志向成功叩问天关。
了不起，真是了不起。
李熠越发的佩服起这位江南道都督了，也清楚的知道，自己这是切实地参与进这款游戏的剧情里。
匡扶天下也好，快意江湖也好，只有更加精彩的世界才能对得起他这两日遭的罪。
待万长青从房间里离开后，一只麻雀从枝头落在了他的肩上。
“你是铁了心要这么做？你好狠的心，自己送死还要拉着一位后辈！”
独孤鸿自认为自己是个君子，所以君子不立危墙之下。
像是万长青这样的人，独孤鸿很欣赏，但又很讨厌。
这样的人就像是一面镜子一样，当你看到他的时候就会发现自己是何等模样。
心中但凡有一点腌臜事的，看到万长青这个人恨不得让他死。
独孤鸿虽很讨厌，但讨厌到巴不得别人死的地步，那就不叫讨厌，那是另一种情绪，比嫉妒更加的丑恶。
“我即是江南道的都督，就不能对濉河县的事情视而不见。”
“所以就一定要亲自去？徐文泽不能去？”
“文泽此去，十死无生。”
“徐文泽比你差不了多少。”
“我知道，所以我是九死一生。”
万长青说这番话时十分之坦然。
“......你们东岳人的脑子还真是轴的厉害，真是一点都不愿意等。”
“等不了，多等一日，这七城的百姓要多遭一日的罪。”
“呵，假设你拿下了濉河县又如何？濉河县无险可守，待你走后，濉河县必然会再次沦陷。”
麻雀讥讽着，事不关己高高挂起一般。
“我不走，我会将江南道的大黑佛母教尽数驱逐，一个不留。”
万长青走到了庭院前的石桌旁。
“你疯了？！你只有五百人马，这五百个良家子这可是我的家底子！你是带他们去送死！！！”
麻雀顿时急了起来，一千人他搞不来，没办法，只能搞五百人。这五百人还是他代领都督职位时暗中招募的，如何不让他感到心疼？
万长青不紧不慢的从袖口中取出一块淡绿色巴掌大小的印章。
麻雀看过去后，一对小眼差点都要瞪了出来。
“夫子印！？”
难以置信到声音都有些破音。
“你去过夫子庙？什么时候！？”
“与你何干？”
“你，你！难怪你有这般底气，原来是先生把夫子印都给了你！可先生为什么会把夫子印给你，为何如此？”
小麻雀急的直跳脚，它来回蹦跳着，似乎根本想不明白。
万长青看着它这幅恼怒、嫉妒、羡慕的模样，只觉得甚是好笑。
“呵，我承认你现在有三成生机，但区区一个夫子印却难做你的底气。”
这小麻雀浑身上下也就一个嘴硬了。
“那这个呢？”
万长青接着又从袖口里取出一块黑漆漆的黑铁令牌，令牌雕刻着一个金色的义字。
看到这块令牌，小麻雀沉默了，它重新跳上了万长青的肩头，瓮声瓮气的说道：“前年秋，钦天监察觉天象有变，恐有风雪之灾。三日后，北原小可汗同三位国师率十万人马南下叩关。
一连破了北地八关，只剩最后一道长城关。
先帝把京营中最后的两千精兵调遣于你，命你去守关。各地江湖豪杰听闻此事，纷纷前来助你守关。
那一战打的天昏地暗，血流成河，你守住了关，得了东岳神龙的威名，江湖人敬重你，赠你义字令。
可就是因为这块义字令害的你被人弹劾，引得先帝猜疑，革职在家。
现在好不容易再度起用，你若是用出此令，你是否想过朝廷会怎么看你？真就不念先帝起用之恩？”
一块聚义令，天下豪杰齐相聚！
那相聚了是要做什么？
大燕九路反王到现在都未形成气候，最大的原因是什么？
还不是因为这块义字令在朝廷命官，东岳神龙万长青的手里！
若是启用这块令牌，发起聚义会，靠近江南道的那几个反王还不是立刻发兵前来响应。
此番功劳最大者，方可继承这块义字令！
若是让反王拿了这块义字令，那大燕可就真的危险了。
万长青嗤笑一声，他如何没想过，他再清楚不过了。而对于麻雀之后的人现在是什么心思，万长青同样也十分清楚。
一样米养百样人，一件事，每个人站在自己的立场去看所得出的结论各不相同。
有坐在龙椅上看的，有坐在内阁府看的，有站在军中看的，也有行在江湖里看的。
至于说万长青怎么看？已经过去的事情，万长青从不追悔莫及，他永远盯着将要发生的事情。
“先生说了，成事者不应惜身。你说这个加这个，能否成事？”
万长青笑的很开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