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国:家父刘阿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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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单刀赴会

锦城自古繁华,天府之国。

丞相去世后,蒋琬暂缓北伐,却间接给了蜀地百姓休养生息的机会。

如今的成都城,商贾云集,张袂成阴。

在都城西北角,坐落着季汉规模最大的集市。

南来北往之人全都聚集此处,贩卖蜀锦、邛竹、川马、豉醢、香料等畅销商品。

市集最热闹地段,开了间名为“鹤鸣楼”的茶肆。

里面不仅有清雅的茶香传出,更隐约能听见曲调悠长的吟唱声。

刘瑶带人一头扎进鹤鸣楼中。

门口的伙计见是东家来了,连忙把众人引到他们的专属雅席上。

此时,距离宵禁只有一个半时辰,可茶肆里却是满坑满谷,座无虚席。

刘瑶刚坐好,只听茶肆里一块三丈见方的高台上,正有个黑矮胖汉在高声吟唱:

“那冬走涪陵夏行船,鲁子敬摆酒宴约请圣贤。

胆大黄文把书来下,下至在荆州关羽的帐前……”

这小黑胖子手持两块竹板,一边吟唱着人们从未听过的曲调,一边将竹板有节奏地敲打着。

高台一面靠墙,另外三面竖立着十几盏明灯,将小黑胖子映成鹤鸣楼里最靓的仔。

在座众人,时而竖耳倾听,时而端起席前小案上的茶盏抿上一口。

喝得有滋有味,听得更是如醉如痴。

歌词的内容,正是建安二十年,汉寿亭侯关羽应东吴大都督鲁肃邀请,单刀赴会的故事。

一曲唱罢。

忽然,茶肆的角落里传出一道不和谐的声音。

“不对,唱得不对,完全是一派胡言!”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个又高又瘦,穿着素灰长衫的中年儒者站起来高声喝道:

“当年,关亭侯乃是与鲁肃各领兵马,相隔百步对峙。

阵前,二人约定只携单刀相会,讨论荆州归属的问题。

哪里来的什么酒宴?

你这不是胡唱乱唱么?”

众茶客被这段驳斥扰了兴致,纷纷皱起眉头。

“这人谁啊?嘴是刚从粪坑里捞出来的吗?”

“咱们就是听个热闹,谁还去论甚么真共假?”

……

来这儿听曲喝茶之人,大多是来往的客商或成都本地的土财主。

曲子里,赤胆忠肝、英雄盖世的关羽,能触碰到他们的爽点。

茶盏里,亮黄诱人的香茗,能令他们口腹生香。

这些也就够了。

值得他们拿出大把的直百钱进来消费。

谁又会细抠关羽单刀赴会时,到底有没有酒宴?

这儒者啥都懂,咋不去写篇论文?

就在众人都怒目而视之际,有认出这瘦高儒者的,连忙起身高声揖拜:

“原来是谯夫子!失敬,失敬!”

此话出口,人群中一片哗然。

“谯夫子是谁?”

“这你都不知道?他可是有‘蜀中孔子’之称的谯周啊!”

“听说咱们季汉,就属他学问最高。”

“难不成关亭侯当真没有吃上鲁肃的酒宴?”

……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舆论瞬间扭转。

人的名,树的影。

本来还因穿着简朴而看不起谯周之人,此刻也都对他肃然起敬。

谯周见有人认出了自己,毫不遮掩,拍了拍胸脯:

“在下乃是太子殿下的家令,关亭侯的事迹,吾也略知一二。

他单刀赴会之处,绝对没有酒宴!”

谯周喜好读史,对人物事迹格外较真。

后来,他对照司马迁的《史记》,还写出了中国第一部历史考据专著《古史考》。

“谯夫子说得对啊。”有人立刻附和,“这鹤鸣楼怎能篡改事实?”

几个吃过些墨水的,连忙唯谯周马首是瞻,统统把目光盯在台上小黑胖子身上。

黑胖男子的脸涨成猪肝色,连忙辩解:“我们唱的本就不是事实,是,是改编而来的故事……”

“让你改编,不是让你胡编!”谯周勃然大怒,“你这小小伶人也敢在本夫子面前饶舌,当真可恶。”

他越说越来劲儿。

或许是给人当老师当习惯了,怕大家不清楚当年之事,索性便把关羽单刀赴会的经过讲了一遍。

最后,滔滔不绝一直讲到了败走麦城。

谯周连连感慨:“唉!关亭侯英雄不假,可咱们的荆州就是从他手里丢掉的。

若荆州还在,诸葛丞相的隆中大计便有希望实现。他也不至于只能从汉中北伐,最后累得病故五丈原……”

谯周是诸葛亮的小迷弟之一,想到这里,竟开始数落起关羽的种种不是。

“那关亭侯待人极其傲慢,本不配担当一州之重任。若非这等狂狷性子,岂能被吴狗袭了荆州?”

谯周话音刚落,突然从旁边响起一道炸雷般怒吼。

“你这腐儒,竟敢侮辱我家先人!”

蹦过来的,是个大个子红脸少年。

他抡起拳头,一双丹凤眼寒光四射,仿佛吃人的猛虎。

“啊!饶命!”谯周吓得一屁股坐在地上,浑身抖个不停。

见谯夫子被殴,身旁的文士们连忙上前阻拦。

四五名青壮男子紧紧抱住少年双臂,口中劝说:“足下莫要动粗,有话好好说。”

红脸少年哪里听得他们聒噪,两个膀子一摇,顿时将这些人甩了出去。

几声哀嚎之中,茶盏、果盘倒了一地。

周围的茶客们赶忙远远躲开。

红脸少年摆脱束缚,一只大手扯住谯周衣领,另一只握拳再次抡起,作势往下猛砸。

谯周紧闭双目,动弹不得,整张脸拧得不成人样。

拳风未到,他的鼻子先酸了起来。

刘瑶原本在旁冷眼观瞧,见事情闹得越来越大,作为主人,只好挺身而出。

“承元兄,住手!”

红脸少年听这声音极为耳熟,连忙把拳头刹在半空之中。

他扭过身来,忽地又惊又喜:“文枢,你怎么在这儿?”

文枢是刘瑶的表字。

这少年乃是关兴之子关统,字承元,年纪长刘瑶一岁。

因关兴早亡,关统小时候就被刘禅养在宫中,与众皇子皇女都熟。

他还是刘禅小女儿也就是刘瑶妹妹的未婚夫。

听说明年春天,他俩就能完婚。

关统性格本来十分敦厚,但听谯周刚才诋毁祖父关羽,这才忍不住上前动手。

“承元兄,谯夫子是我大哥的家令,这间茶肆乃是小弟私产,看在我的面子上,就请饶了他罢。”

刘瑶轻轻扶起谯周,让他躲在自己身后。

又招呼伙计收拾散落的茶具碗碟,将周围清理干净。

“哼!这家伙若再敢侮辱我先人,我定要去皇帝面前告他一状。”

关统话虽说得狠,身子却老老实实退在一旁。

安定王的面子,是不能不给的。

谯周见状,长舒了一口气。

他端庄站立,整理了下灰布衣衫,嘴角却撇得老高。

周围几个拉架的,显然也对关统极为不服。

“说不过,就要动粗,简直与蛮夷一般。”

“咱们只是实话实说、评论往事,哪里侮辱关亭侯了?”

人们小声嘀咕,发泄着不满。

关统虎着张红脸,沙包大的拳头握得嘎吱作响。

刘瑶皱了皱眉。

双方看在自己面子上,只是暂罢争斗而已,其实矛盾却越来越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