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战氏红衣(上)
在两国交战之处,落日黄昏,沙烟四起。黑甲的将军满身血迹与战士们一同席地而坐,眼睛看着国都的方向,眼中万般情绪。坐在旁边的士兵想着,战将军定是想家了。
“将军,我娘说我也年纪不小了,这次等我回去就给我讨媳妇儿,生个大胖小子,到时候你一定要来喝杯喜酒啊,哈哈哈。”
战红衣回过神来看向眼前黑黢一脸憧憬笑着的士兵。一时感叹万分,她护着的就是这样真诚的人以及他们的国家,那怕葬身沙场,百死不悔。
“好,我一定去喝这杯喜酒,我们都一定会好好的回去的!”
战红衣是女子身,整个军营只有军师一个人知晓,而军师,是齐凡之身边的人,五王齐凡之。战红衣来着战场之上,一位保家卫国,二就是为了齐凡之。她自出生就被皇室指为五王妃,只需等她及笄就可成婚。可是五年前,南夏太女来访,在五王府宴被伤,南夏以此事为题发难,进军齐浩边界。五王因此被押入大理寺,至今未出,朝中大臣大半主和。战老将军不同意,与之吵起来,被逼立下军令状。最后齐浩黄拍板,若能赢则保五王,若输,褫夺五王封号,贬为庶人。那些文官还在妄想以求和报平安,只有经历过战场的人知道,南夏国一向崇文风,此次出兵齐浩,具是精兵良将,明显是有备而来,若是求和绝不是长久之计,更何况,她观南夏太女之态,也定不愿就此止戈。
齐浩国女子势微,她未得祖父允许私上战场,若是被发现,必不得好过。只是她也想为齐浩国出一份力,五王没有错,她身为他的未婚妻,也想与他共进退。
平日里战后她都回去找军师复盘的,可是今日,她刚回营下吗就被一帮士兵围了起来,直接卸了她手中的长枪。一到娇柔的笑声传来,围着的士兵让开一条道,一粉白罗裙的美少女走了过来,看着战红衣,一脸大仇得报的快意。战红衣当然认得她,程以柠,因为五王的缘故,一直和她不对付,而且她的父亲,正是当初逼迫战老将军立下军令状的其中之一。她此番来到这里,可见并不是什么好事。
“战红衣,女扮男装上战场可是死罪,我就说呢,这么多日子你去了哪里,可让我一番好找呢。”
程以柠靠近战红衣,伸手将她脸上的血迹擦去。眼中恶意慢慢的看着她。
“你想救五王,我也想,这份功我可不能让你抢了去啊,而且,你战家必败!战娘子”
她的手拂过战红衣的头顶,用力将她的冠巾扯了下来。周围本来见战将军被围住,但对方手上有圣旨他们又没有办法只能在一边心急如焚的将士们一脸震惊的看着披头散发的战将军,平日里他们只觉得战将军长相秀美,但她在战场上的狠辣无人能及,也没有人往女子上去想,一时间形态各异的看着她。
“战红衣接旨,奉天承运,齐皇召曰,战氏之女红衣,女子之身扰乱边疆,特褫夺将军封号,立即押送回京,待圣裁!”
有人上来,想要剥了战红衣身上的战袍甲,被程以柠狠狠瞪了一眼便就这样将人带了去。身边跟着的嬷嬷不解。此番让战红衣大失颜面的事情,为何自家小姐要阻止呢,而且当初知道圣旨要捉拿战红衣之时,自家姑娘要去求陛下让她来传旨呢,真的如她所说是为了看战红衣的笑话嘛。嬷嬷不敢多嘴,只是看着前面开怀大笑的姑娘,笑意不及眼底。
军营之中,就连关押囚犯的地方都极其简陋,一大批敌军关在一起,见战红衣,懵了片刻大多开始嘲笑齐浩国,居然连自家将军都抓了,难怪太女殿下说,这样的齐浩国根本不足为惧。
被嘲笑的士兵臊红了脸,突然一下踹在了战红衣的膝盖处,恶狠狠的想,要不是这个女人,他也不会被如此嘲笑。战红衣回头看了他一眼,不在说话,在他的推搡下,一瘸一拐的走进牢房中。
程以柠就在牢房的窗口外,清清楚楚的看着一切,等送押战红衣的士兵出来后,一巴掌扇了过去,让人摁住他,让人同样踹他的膝盖,直到他哀嚎跪地才停下来。程以柠看着眼前的人就像在看废物一样。
“她再怎么说也是保家卫国的将军,陛下还未发话,你是什么玩意儿,敢踹她!”
跟随程以柠从都城来的士兵们都以为这位丞相府小姐定是对战将军恨之入骨才亲自来看她的笑话的,如今看来也并不全是这样。程以柠看着牢中直直看过来的战红衣,朝着她开口。
“就算是,她战红衣也要死在我手里,不是你们这些人可以动的。”
战红衣回头不再看程以柠,她就知道,这个病娇女不会有什么好意的。程以柠长期以来都与战红衣抢齐凡之的注意力,外界很多人都会认为丞相千金对五王情有独钟,只有战红衣知道,每一次接触过五王之后,这位对五王情有独钟的丞相千金都会用帕子狠狠擦拭手掌。就算被战红衣看到了也毫不掩饰。
“呀,被看到了呀,战娘子,我呀,就是喜欢抢你的东西,人也好,其他的也好,全都抢过来。”
她哪儿有半分喜欢齐凡之,不过是想与她争夺罢了。从那以后,每当齐凡之被程以柠烦一次,战红衣就更加对齐凡之好一分,久而久之,护着他已经成了习惯,两人间的感情越发好了,程以柠见了气得脸都绿了,她就见不得战红衣好,凭什么不论样貌才学还是婚约她都比自己好,只要是战红衣的东西,她都要抢过来,全部上过来!凭什么她们同样的年纪,她总要以看小孩儿的眼神看自己,让自己,她不需要让,就算是挣,她也要光明正大的同战红衣争。
想到这儿,程以柠都忘了告诉战红衣一件绝对可以让她痛苦的事情,她心情好了起来,让人去告诉牢中的战红衣。就算错过战红衣痛不欲生的表情她也不愿意踏进这脏污的牢房,意料之中的听到一声哀嚎,程以柠笑了笑,好像也并没有想象中的开心。
“不可能!”战红衣失态的隔着栏杆抓住传话的人。“告诉我这不是真的,不是真的是不是!”
传话的随着圣旨而来的皇侍,但是心中仍然尊敬保家卫国的战小娘子的,虽然不忍还是再次重复告诉她。
“是真的,战老将军旧疾突发已于十日前离世,五王已经从大理寺出来了,即将迎娶程小姐为正妃。”
战红衣低下头,大脑一片空白,眼泪一滴滴的掉,还有什么不明白呢,她错了,她不应该求着祖父去救齐凡之的,她不该瞒着他不顾他的阻拦来战场的。明明都是自己的事情,明明知道祖父身体不好,明明知道他最见不得自己落泪了。齐凡之是皇子,他怎么会有事情呢,祖父和自己说过,皇室忌惮战府已久。明明这就是一个套,一个针对他战家的套,只是这些套一环接一环的,就连她都不知道真假了。不也可能是假的,她去大理寺看过齐凡之,他是真的被用刑了的,现在能告诉她一切真相的人,她喊住要离去的士兵。
“告诉程以柠,我要见她。”
当晚,战红衣就被几个嬷嬷清洗干净后带到了程以柠临时住的帐篷里。在这恶劣的环境中,程以柠保持了她一惯奢侈的作风,就看椅子都是上等红木的,一看就不是边关该有的东西。见战红衣盯着椅子看,程以柠笑了笑。
“我也不太习惯这样的张扬,可五王说我金枝玉叶,轻慢不得,便特地让人将这些物事送了来,再过两月,我与他就要成亲了,到时候,战姐姐可要来喝上一杯喜酒啊。”
程以柠是笑着的,战红衣却没有感觉到她有多少开心,她现在最在意的是另外一件事情。她哽咽着声音问程以柠。
“我祖父,到底怎么样了。”
她还以为战红衣会比较在意齐凡之一点呢,想到战老将军,程以柠看战红衣的眼神带上了怜悯,她虽然处处针对战红衣,可是战家毕竟是功勋世家,保家卫国,自己对她也有一些尊重的,可是谁知道呢,他们保家卫国一辈子,却被自己保护的人背叛了。
“谁知道呢,大概是死了吧。”
她抿了一口已经冷掉的茶水,她是真的不忍告诉这样一个在外征战的将军,自己的亲人被国君下旨车裂。这等残忍的君主,有什么好忠的呢。
“不可能。”战红衣一把将程以柠扯到跟前。
“我祖父是护国大将军,手握三军虎符,什么旧疾突发,我一个都不相信,告诉我,是谁害了他!”
战红衣一个长年征战沙场之人,程以柠被她扯得生疼,干脆也懒得瞒了,反正好心没好报。
“国主新纳了一个妃子,宠爱至极,你祖父无意冲撞了,被国主施以”程以柠看着战红衣的样子,算了,告诉她算了,反正她迟早要知道真相的。“施以车裂之刑。”
车裂!战红衣放掉程以柠踉跄了几步,眼中空荡荡的,程以柠刚站稳。便被喷了一口鲜血。
“啊!”
她上前一步,看着唇角沾着血渍的战红衣手足无措。战红衣抬头有些不甘心的问。
“齐凡之知道吗?”
“知道啊,他一直都在的”如今战家已倒,她不介意完全把事情的经过告诉战红衣“当年他被押入大理寺的事情本就是与有父亲的计划,你们战家树大招风,国主早就忌惮了,而且当年南夏太女被刺一事也是皇室安排的,不然你以为堂堂王府,居然有刺客在宴会上行刺,可能吗,你当皇室的暗卫是摆设吗?”
是啊,怎么可能?她明明也怀疑过,可是齐凡之在大理寺跪在自己面前,求战家去给他讨一个公道,她便信了。去求祖父,他那一跪,自己以命去逼迫祖父救他,冒险深入军营想以战功给他正名,是南夏国心怀不轨,可是结果呢。忠心者被背叛,善意者被处死,这世道怎么这么不公呢。她定要去找齐凡之问个清楚!
袖中的匕首冷得她颤了一瞬,祖父出问题的话那父亲肯定会来信告知她的,对了,她的信。战红衣冲了出去,军师!
门口的几个人根本拦不住战红衣,更何况程以柠跟着她的。所以战红衣很顺畅的来到了军师的帐中,找到了父亲的来信。
“京中有异,吾女速归!”
那些信件一部分被拆开,另外一部分又被人封好,每一封信都被拆开过,军师每次都在她刚下战场上将信递来,自己满手血污,都是让他念的,如今看来,自己的每封书信,都是被人静音挑出来给自己看的。
程以柠走近看了眼,指着她的信封。
“看吧,我没有骗你吧!”
“你怎么还跟过来呢?”
战红衣看着程以柠,手腕转动匕首,扯过战红衣一把扭过她的手,匕首横在她的脖颈之间。
“我知道了一切,程大小姐还在我身边,就不怕我杀了你吗!毕竟我祖父的死可有你父亲的一份功劳呢。”
眼前女子耳边一缕青丝一点点攀延上雪色,程以柠闭着眼睛尖叫一声。
“战红衣你狼心狗肺,我可是把一切都告诉你了,你敢这样对我,你不想活了?”
不想活了,战红衣冷笑一声,当然想活,她要让杀害祖父的凶手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她要让欺骗者付出代价,所以她现在不能死!
“让开,不然我杀了她!”
战红衣挟持着程以柠一路走出去,看到拦在前面的军师冷冷一笑,匕首在程以柠脖子上划出一道血色,叽叽喳喳的程以柠瞬间安静,她是真想杀了自己。
“让开!”
如今五王与程小姐的婚期将近,她绝对不能出任何问题,丞相如今还有大用,想着自己主子的大计,他挥手让开了路。就算她离开了军营,她身负重伤,体内还有毒,那毒是五王从异域寻来,自己一日日掺于她的饭食之中,算了也是没几日好活了。军师想了想,也没有在派人去追,只是赶紧叫来军医为程以柠包扎,这个节骨眼上,她不能出一点差错。
军师看帐中,看着程以柠的眼光颇不赞同。
“程小姐,你不应该离战红衣那么近的。”
军师,长期跟在五王身边,自然也知道丞相小姐对主子的深情,自己是主子的心腹,程小姐平日跳脱就罢了,如今居然放走了战红衣,主子可是明确说过要带回战红衣的,一时间军师看程以柠的眼神满是责怪。只是难得今日的程小姐看到自己居然连一抹笑都罢了,还看着自己笑得意味深长。军师还想再说,猛得被人从身后一击,眼神一黑晕了过去。刚包扎好的程以柠脖子上围着一圈白绸,轻轻敲了敲桌面,暗处守着的暗卫齐刷刷跪了一地,俱是低头俯地,齐声叫到。
“拜见太女殿下!”
在得到允许后才起来站在两边,一点声音都没有。其中有一人小心翼翼的上前从她脸上取下一张人皮面具,原本娇媚的杏般的眉眼一点点拉长变成丹凤眼,就这样斜斜看来便让人心惊担颤,杀伐果断的太女殿下轻轻哼了一声,手摸上脖颈,这战红衣倒是一点都不手软啊。
不过这伤挺值得的,这西遥关如今群龙无首,将军离开,军师?她看了一眼地上昏迷的人,军师当然是叛变了啊。既然当初齐凡之出尔反尔,假借对付战家之名意图诛杀自己,那自己且不送他一番大礼!想要将战红衣接回来,以她之名控制战家军,她偏不让他如意,自己既然来了,又且会空手而归呢。他允诺的那几座城池,对比起整个齐浩,又算什么呢。
南衫低头拍了拍军师的脸,真是一天好狗,战家太忠心了,她当年没有策反成功的齐浩国定国神针居然被他们自己砸碎了,真是可笑。战红衣一走,西遥关不就是南夏的囊中之物了,战家一倒,整个齐浩国,还有谁能挡住南夏的精兵良将!
“传孤之令,直击西遥关,战红衣已离去,两日后若拿不下西遥关,赵景川提头来见!”
赵景川正是此次南夏征战的主帅,本以为这西遥关不是战家军所在之地,拿下轻而易举,谁知突然冒出来个战红衣,将这西遥关整整守了三月,任他使出万般计策也没用,最后太女亲自出手。这也是赵景川没有想到,太女这一出手,不仅废了战红衣,还将战老将军给废了。至于最近齐浩国君主的宠妃,赵景川不由得想起殿下临走时身边跟的那一抹绝色,娇媚得妖气,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人。赵景川浑身打了一个冷颤,深夜传令副将商议,殿下只给了两天的时间,让他赵景川两天拿不下西遥关就提头去见。赵景川沉下脸看着几位副将。
“拿不下西遥关,我死之前肯定先宰了你们!”
一时间几位副将和打了鸡血一样,上阵杀敌分外勇猛,毕竟,还是想要这条小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