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打鬼
逃?
逃甚?
洒家上辈子手提双板斧,劫过法场杀过虎,闹过京城砍过官,向来不知逃跑为何物!
但这些自然不能说给这小女子听,宁逵眉头微皱,问道:
“有何事?”
少女却再未开口,只上前两步攥住宁逵衣袖就要往外拉去,幸得是后者曾当久了贼寇,睡觉从不脱衣才免了一遭尴尬。
宁逵也不反抗,顺着少女动作向外走去,打算瞧瞧怎个事。
却见周遭黢黑,只闻雨点拍打瓦檐响声,唯有一间卧房隐有灯火。
这娘们儿,莫非一直等着洒家不成?
宁逵正纳闷之际,又见得少女不敢看向那间卧房一眼,只是着急将他带出此地,心中不由灵光一闪,莫非......
“是你娘亲有些不对?”
少女身子一僵,缓缓点了点头,但她仍未多言,只是拉着宁逵前行。
宁逵却止住了脚步,抽回自己衣袖,少女回头,神色焦急,他只咧嘴道:
“难怪白日里你娘亲手冷得吓人,现在想来或是撞了邪祟。”
“勿要慌张,我且同她会上一会!”
所谓子不语怪力乱神,宁逵虽敬鬼神,却不会畏惧,前世他就见过道法,今生也瞧见过几次妖鬼一流,有能好好说话的,亦有被他两拳打得灰飞烟灭之辈。
眼前这邪祟害人都需这般繁琐手段,又能有几分道行?
少女正欲劝阻,却见宁逵老神在在地走到窗前,伸出手指在裱窗白麻纸上钻了个洞,随后向里打望。
灯火微弱,难看清仔细,宁逵只是见得个衣衫半解的背影,身前有面模糊铜镜,其似是手拿何物,观其动作像是在做针线活,又像是在描绘什么。
这背影自然是那妇人,但宁逵看不出何种端倪,又懒得等待,正欲起身一脚踹开房门,就见得背影伸手,将一物放到身旁。
那东西只有巴掌大小,在灯光映射下颇是惨白,再细看一眼,上面鼻子眼睛等五官俱全,竟是张精致人脸!
好个贼妇,原是干的人皮面具勾当!
人皮面具,放在江湖绿林中都是罕见宝贝,这东西要取新鲜人脸,再以秘术鞣制,端是难见。
宁逵自诩不是圣人君子,前世也没少杀过无辜,梁山上凶人恶徒更是不知凡几,但他好歹真心帮扶过这妇人,不曾想后者竟起了这歹毒心思。
他只觉怒极,却又见那妇人动作未停,撩开了乌黑秀发,玉指在雪嫩背脊上轻划一下,顿时浮现条细微口子,她又将手指伸进其中,沿着缝隙缓缓下拉。
‘嘶~’
仿佛毒蛇吐信的声响,妇人竟生生撕下一副完整人皮,露出个青毛蓝皮的鬼怪模样!
“好!”
宁逵不惊反喜,兀地大赞一声。
鬼怪好啊,鬼怪耐打!
少女不敢再看,只以为这好心秀才就要身死此地,满脸戚然地躲到一旁。
宁逵却不管不顾,只一脚将房门踹成木屑,嘴里骂道:
“好贼鬼,今日便瞧瞧你能吃下洒家几拳!”
鬼怪身子一耸转头,獠牙暴突的脸上居然能见几分讶意,它方才在那汤里可是动了手脚,这凡人怎会全然无恙?!
可还不待它细想,宁逵就已一步跃过数丈,直拳重重打来!
鬼怪眼中凶芒一闪,它虽善用‘画皮’手段,但一身气力亦不是凡人能挡,便高举粗壮如树的手爪对砸而去!
“咿!”
叫声凄厉,宁逵看着手臂塌下的鬼怪面露不屑,
“还以为能让洒家尽兴,原也只是面子货色。”
鬼怪心中大惊,这细皮嫩肉的书生怎会有这般怪力,还丝毫不惧自己原型?
看向步步逼近的宁逵,它恨得直咬牙,却不敢再来搏杀,只是身子一软,天灵处便冒出一股黑雾奔向窗外,这画皮鬼竟要逃走!
“哪里跑!”
宁逵爆喝一声,咬破舌尖,一口热血激射而去,正好砸中黑雾,雾中又传来一声尖叫,其凄惨更胜之前,画皮鬼逃走无望,只好又钻回鬼躯。
刚一睁眼,就只见个白净拳头扑面而来,它躲开不得只能硬吃。
一拳!两拳!三拳!
三拳下去,这鬼怪头颅便已凹陷塌扁,连带那股黑雾也是被打杀干净,虽不见血迹,但其瘫在地上再无动静。
宁逵失望收手,没想到这看似凶戾的恶鬼如此不经捶打,他不过刚热身而已。
偷窥许久的少女不可置信地看向那鬼怪尸首,直至宁逵朝其招手才反应过来。
“这腌臜货死了透彻,你也不必再怕。”
少女神情复杂,兀地跑到那张人皮旁跪下,哭喊道:
“娘......”
唉。
宁逵叹息一声,却不知如何劝慰,只是从人皮衣物中掏出那五两银子塞给了少女,
“好好活着吧。”
......
青华县与郭北县虽是毗邻,但大乾王朝疆域不知有多辽阔,故这两县城郭相差也有两百余里。
因均临近大江,故寻常都是以水路来往,一来一回需要个两日功夫,宁逵自山路而来,不过是他仗着脚程快。
“你去了青华县渡口,只需说是‘恶秀才’让你来此寻个生计,自然有人前来接应。”
宁逵叮嘱少女一句,后者点头,又不舍道别,随着客船身影渐远。
宁逵并未将此事放在心上,只当是为自己老母积功攒德,他在青华县颇有人脉,安置个女娃轻而易举,如今当务之急反而是他事。
此行是为收债而来,如今心善之下又有了五两差缺,虽离交付还有些时日,但他总得想想法子。
宁逵不怎差缺钱财,自打身子长开后便有不少进账,但他平日花钱一向大手大脚,见到好东西就要买回孝敬老娘,遇得好汉落难亦是不吝帮扶,如今想马上凑到五两银子还真不简单。
又听闻周遭人群有些嘈杂,宁逵抬眼一看,见得两个衙役正张贴某物,他当然识字,其上的内容亦是让他面上一动,心里暗道好运。
挤开人群细看,这是张新出的缉赏令,乃是官府悬赏某些凶人所用,宁逵一边看一边念:
“柳一刀,豹头环眼,燕颔虎须,劫杀商队,杀人十八,捉拿者得银百两,最近出没于......”
“兰若寺?”
宁逵挠挠头,他对附近地貌了解不少,但还真未听说过此地,
一旁不识字看热闹的百姓听闻此地名面色大骇散开不少,宁逵不耐抓住一人询问,后者惊惶道:
“这位相公,兰若寺可去不得,尤其是你这般的年轻男子,近些年不知死了多少。”
“那地方邪乎的很,说是闹鬼哩!”
闹鬼?
宁逵眼前一亮,他正愁昨晚打得不过瘾,此次怎能错过这热闹?
便松开那人,又摘下缉赏,宁逵打量两眼纸上画像,竟觉得与自己前世长得两分相似,便笑道:
“这般气度,怎会是丧心病狂的贼厮,我倒要去瞧瞧可是哪方好汉落魄潦倒,只能困居破庙。”
人群面面相觑,唯见那背着娄箱的长衫书生渐行渐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