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江湖内幕
谭姐带着韦家新,在那漆黑一片的巷子里曲折穿行,仿佛在城市迷宫中探索。他们走过了几个昏暗的楼道口,又急转了好几个弯,最终停在一栋破旧的民宅前。谭姐熟练地推开那扇吱嘎作响的拉闸门,回头对韦家新微微扬起下巴,示意他跟进。
韦家新站在门口,心中忐忑不安,他探头向里面张望,犹豫了半天,最终一咬牙,迈进了门槛。谭姐见他进来,手一挥,将拉闸门拽了下来,发出一声沉闷的声响。
谭姐领着韦家新,沿着吱呀作响的木质楼梯一路向上,来到了二楼。二楼的几个房间都敞开着,连个门都没有,就像等着人随意进入的山洞。谭姐带着韦家新来到其中一个房间,里面对向摆放着十几张上下铺的铁床,过道上挂满了五颜六色的衣裤,随风轻轻摆动,显得有些杂乱。
谭姐带着韦家新在“衣裤森林”中穿梭,不少人已经熟睡过去,发着不小的鼾声,好不容易找到一个空床铺。她指了指床铺和被子,说道:“伢子,今晚上你就委屈一下,在这儿将就一晚。明儿一早,姐带你去找血。”
韦家新看了看那床铺,虽然破旧,但还算干净。比起之前在黑砖窑里受的苦,这里已经算是天堂了。他叹了口气,躺了下来,但心里像揣着一只兔子,怦怦直跳,心里也老想着李继谦的事,怎么也睡不着。
就在这时,旁边一个打着哈欠的大叔慢悠悠地走了过来,他瞧了瞧韦家新,问道:“伢子,新来的?”
韦家新转头一看,这位大叔五十岁上下,脸色蜡黄,眼下挂着两个大大的黑眼圈,嘴唇白得吓人,整个人看上去就像被抽干了精气神一般。韦家新连忙起身,让了个位置:“大叔,您坐。”
大叔应了一声,坐了下来,继续说道:“你也是来卖血的?是遇到啥难事儿了?”
韦家新摇了摇头,说道:“不是卖血,是要用血。”接着,他就把在大巴车上遇到的事儿一股脑儿地跟大叔说了。
大叔听完,脸上露出一丝赞赏的神色:“你对一个刚认识的人,就这么能豁得出去,真是好样的。”顿了一顿,他又问道:“不过,你到这地方来找血,知道这里是咋回事儿不?”
韦家新挠了挠头,说道:“不知道,我就是想着,这地方能找到血用,不是吗?”
大叔叹了口气,说道:“你只想对了一半,还有好多事儿你没摸清呢。”接着,大叔就开始给韦家新介绍起了这地方的门道。通过大叔的讲述,韦家新逐渐探知了这个隐藏在正规医院系统之外的病患用血的灰色江湖。
原来大叔叫王青振,他的孩子患有重度慢性再生障碍性贫血,需要依靠不停输血来维持生命,然而,每一次输血都意味着王青振需要付出更多的金钱和精力。同时,由于他们没有什么亲戚和朋友,也无法从正规渠道获得足够的血液,只能求助于像谭姐这样的血贩子,所以像他这样的人只能被迫长期住在这里,这间房住的大多是用血的,而其他几间房住的是卖血的。
韦家新感叹道:“怪不得这里有这么多人住在这里。”
王青振点了点头,继续悄声说道:“是啊,像谭姐这样的血贩子确实有些能量和办法。她们每个团队都有自己的经营地盘也就是用血医院,他们在血站里也会有自己的关系。她们会和这些医疗机构的某些人达成勾结,不单直接组织人员到血站卖血,再从血站给予个人的营养费(卖血费)中捞‘提成回扣’,还会介绍、组织‘献血者’支援一些完不成献血任务的组织,并从中捞取一定的‘劳务费’。她们就像是一群在黑暗中游走的猎手,闻着血腥寻找着下一个猎物。”
韦家新听得目瞪口呆,他问道:“那这些卖血的人呢?他们也是自愿的吗?”
王青振叹了口气,缓缓说道:“有些人选择卖血也是出于自愿的,但更多的人则是被生活所迫。这些人在家乡无法谋生,在又没有其他求生技能的情况下,一些人专门就针对这互助用血的规则,形成了一支庞大的卖血队伍。而‘血贩子’们则趁机操纵、盘剥这些卖血者。有的外地人靠卖血挣钱,甚至能在家乡盖起房子,但大多是用卖血所得来维持生计。按规定,两次献血的间隔时间不得少于6个月,但为了多赚钱,总有人等不及间隔时间就再次献血。他们血贩子有自己的应对方法,比如被安排到周边医院去献血。有的人一个月甚至能卖三到四次血,还会带上十几岁的孩子一起。每次‘献血’后,他们都要交给血贩子一笔不小的介绍费。这些外地人有时还被血贩子用来顶替企业单位职工献血,以此获取比单纯卖血更多和更高的报酬。”
韦家新听得心惊肉跳,不禁问道:“那医院和血站的工作人员呢?他们对此就束手无策吗?”王青振无奈地摇了摇头,声音里充满了辛酸:“医院和血站的人也是心有余而力不足。由于血液供应紧张,原本旨在保障急救用血的互助献血制度,在国家倡导下,鼓励择期手术患者自行储血,并动员亲友、单位及社会各界参与互助献血。但长期的血液配额紧张,却让这一制度逐渐扭曲。它不再仅仅是应对用血紧张的应急之举,而是演变成了一种异常地用血常态。巨大的用血需求,使得非法血贩愈发嚣张,他们钻制度的空子,操纵市场,从中攫取暴利。急需用血的患者和家属,则成了他们手中的筹码,不得不接受非法且高昂的血液价格。你知道我平时买血要花多少钱吗?就200毫升血,血贩子就要收我500元以上。很多家属用血量更大,需要上千毫升,要是2000毫升的血,他们甚至要价5000元以上。他们只需找几个卖血的,扣除给卖血者的一点报酬,剩下的全是利润,这简直比抢钱还狠。其实我们也不想从谭姐这样的人手里买血,可实在是没办法。谁愿意高价买血呢?但要是拿不到医院内的互助用血配额,或者亲戚朋友无法帮忙献血,我们也只能找这些血贩子,买他们用血配额和用量指标。”
韦家新听完,心中五味杂陈。他没想到,这个看似简单的献血事情背后,竟然隐藏着如此多的黑暗、算计和残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