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劫人
浩瀚如烟海的活尸先是被爆炸冲击波掀倒在地,那冥冥之中控制他们有序前进的力量消失后,长相清奇的怪物们阴暗地爬行,相互扭打在一起。
马儿在火海上空奔腾、嘶鸣,马蹄铁像是踏在炽烈而激昂的金属上,每次与空气“碰撞”都绽出一团耀眼的火花。
马儿踏过夜色,这片土地失去了电路机械的庇佑,连路灯都无法点亮,生灵重新拥抱星河璀璨。
马儿踏过翻腾的火舌,火药变得不再可控,碳基生命收割机只会先伤到施暴者。
马儿踏过土地,将邪魔外道以无数活人和动物为材造出的活尸踩碎,焚净。
马儿踏过星海,在这即将终结的末法时代,宣告术法神通重新降临人间。
斗气化马,恐怖如斯!
宛如孙刑者真身降临人间,看不惯满目疮痍,见不来妖魔横行,一鞭既出,天地为之变色。
“怎么了?怎么了?是不是改造人打上来啦?”楼下光头青年的声音慌乱如鸡鸣。
短发姑娘三步并做两步冲到屋顶,推开漆面斑驳的木门来到天台,只见到那个男人扎入火海背影,她惊呼出声。
原主身体素质极佳,袁广智跃下天台,身形落地翻滚两周轻松卸力受身。
喧闹声从临近街道传来,沿街的小巷子里猩红色浪潮向着这边缓步渗透,它们扭打厮杀行进速度慢了许多,但可以预料到不出多久又会将这边填满。
活尸数量实在太多,那个很像师尊的北塬士兵现在如何了。
袁广智健步如飞,不出片刻已经到了便利店门口,犀牛活尸半侧胸腔已经被其他活尸掏空却还未断气,凌乱金发遮住的眼眶里跃动着妖异的薄红色火焰。
燥乱神志的火苗,有些像师尊的神通燎邪。
再次试着观想孙刑者神像,头脑昏沉几欲炸裂,神像在记忆里模糊扭曲,观想法术一日之内竟然使用一次就是极限了。末法时代没有灵气供应,一次观想法术确实能在关键时刻保住一条性命,赖此技傍身完成试炼却是天方夜谭了。
试着召唤本命法宝,神念外放如泥牛入海毫无回应,袁广智深深叹了口气。
一些活尸已经到了附近,他们追随着本能行事,比起他们这些野兽与人类相互拼合的丑陋模样,显然纯粹的人类更易猎杀,自然也就这样做了。
此情此景与师尊曾说过的活尸危机倒是有几分相似,只可惜大师姐不在,没法亲眼见到故事里驾驭钱币法器轰碎活尸头颅的乐趣。
屋里北塬士兵气息平稳,两个活尸均已丢了性命,只是那虫人手上长的东西有点眼熟,颜色与四师妹的法刀律心有几分相像,造型尺寸却比律心张扬狰狞了许多,想想师尊收藏的各种法宝神兵,这种长在怪物身上还丑不拉几的东西必然是不屑一顾的。
种种迹象说明这北塬士兵与师尊有千丝万缕的关系,凭这一点就不能让他出任何差池。
宗门秘境试炼重在发现短板及时补足,没有法宝傍身,神通法术也限制得死死的,幸得二师兄严厉教导,拳脚功夫从未落下,不至于落入末法结界就手无缚鸡之力,现在不能确定阵法有无作用,师尊曾经讲过在末法时代也十分流行风水的说法,想来依据地脉刻画的法阵能够借助地脉之力生效,或许这就是完成秘境试炼的唯一方法?只靠我一人,且没有压胜至宝充当阵眼不可能将此事做成,除非能解除危机的压胜之物就在镇中。
一只顶着黑色头颅的短尾猴脱离了混战,一马当先扑向袁广智。
出于对枪械的恐惧,他并未把枪带过来,赤手空拳却也不得不战,全身肌肉瞬间发动,脚下生根,扭腰摆肩,一击铁拳直直轰上短尾猴面皮。
鼻梁断裂鼻血飞溅,短尾猴被这一拳止住冲势跌落在地,袁广智手指关节处也因此皮肉翻卷流血。
短尾猴子怪叫一声作势再扑,袁广智一脚狠狠踹中他心窝,猴子踉跄后退几步跌入紧随其后的猩红浪潮再也没能吱声。
原主这具身体终究只是肉体凡胎,即便锻炼得当身体强度也跟不上正统仙门传人的体魄,背着那北塬士兵走不快,很快就会被追上,带着个昏迷的人东奔西走绝不合理,以身做饵引走活尸最是可行,既能在镇子里寻找压胜之物的踪迹,也能确保这北塬士兵,和二层小楼里两位队友的安全。
说干就干,主动走近厮打在一起的猩红浪潮,在掌心哈口气,一记耳光轮圆了扇在一个鹿头活尸脸上。
啪的一声格外响亮,对于活尸坚硬的骨骼,强壮的身体来说,小小耳光杀伤力不大,可那一丁点残留的人性哪能容得下这个?鹿头活尸愣住了片刻,任由与他交手的狼人活尸在他身上留下几道长长的抓痕,就像暴风雨前的宁静。
似乎也不是全无神志嘛,可能已经吞噬过同类后开始了从活尸到尸魔的进化,袁广智绝不会说鹿头活尸那张脸先前的位置太过适合扇耳光这件事,以至于越过了好几个光腚和胸脯专门找到了它,属实天选挨打鹿。
沉默之后迟早会迎来爆发,比如此时此刻,鹿头活尸那张没有表皮的脸扭曲变形,不顾在自己身上撕咬的狼人活尸,杀向袁广智。
风紧扯呼。
袁广智在招子、墙头、屋顶上辗转腾挪,时不时跑到正厮打在一起的猩红浪潮中抽出一记耳光,活死人军团重新有了方向,在沂渠镇中疯狂追杀那个身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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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茜感觉自己厌蠢症晚期了,陈安楠实在不是一个好队友,这种生命体原本应该消失在墙上或者卫生纸里,很难不怀疑他有没有从母胎中带出什么疾病,这种生活能自理的弱智常常被当做普通人对待,这是不公平的,无论是对他还是对旁人。他应该获得更好的,比如母亲的无微不至的关怀,或者是父亲的七匹狼;任何人与之交流总能通过短短的一句话认识到此子的不凡,然后能躲多远躲多远。
李茜本是从不迷信的,现在她觉得陈安楠就是她人生中的一劫,与陈安楠被分配到一个队伍不得不长时间相处。
队伍里另一个人袁睿,想必也早早意识到了陈安楠的本质,除去例行公事,从没主动找陈安楠搭过话,面对一切嘲讽也都沉默应对,偏偏陈安楠没有别人不理他就该识趣闭嘴的自觉,反而觉得自己在队伍里的地位挺高,说什么这闷葫芦都不敢还嘴。
就挺可笑的。
如果说耐烦见功力,李茜觉得自己应该算没有功力的小辣鸡,陈安楠的鲨卵发言没让她听到也就罢了,敢在耳边逼逼,那必然怼回去。
幸好对方的学历与素质高度匹配,换言之文化水平不高,阴阳怪气或者直接开骂,对方的还嘴都低能且可笑。
昨天晚上沂渠圣母娘娘庙爆炸后袁睿一言不发走了,陈安楠只能对着她一个人散发鲨卵气息,累了,倦了,跟着人单独共处一室还不如去跟活死人军团拼刺刀!李茜提着自己的枪锁了天台门在屋顶睡了一夜,后半夜城里的火已经灭了,冷风呼啸吹在蜷缩成一团的短发姑娘身上,虽然手脚冰凉冷醒了好几次,但与陈安楠拉开距离,精神放松了不少。
早上,李茜下楼的时候光头青年还睡得跟死猪似的,三个人的厚被子两张被他叠在一起垫在身下,一张裹在身上,灯油燃了一夜已经见底,三人份的口粮所剩无几,两瓶矿泉水每瓶看起来都只喝了几口就敞着盖随处放着。
呵呵,倒是自觉。
那被子在她看来已经脏得不行,没打算要回来,习惯性打开背包查看,填装好的弹匣不翼而飞,莫名出现的几个空弹匣上没有她精心挑选的可爱贴纸,只有一股臭不可闻的烟草味。
呵呵,人无语到极点的时候真的会笑。
武器弹药、食物水壶、帐篷棉被,袁睿什么东西都没有带走,虽然一样的沉默寡言,但没有了往日的谨慎小心谋而后动。
跳入火海冲进活死人军团里送死,这完全不像是他的作风,但是每个人心里都有一根弦,袁睿的弦是什么时候崩断的?或许是身陷铺天盖地的活死人军团,或许是北迁军前线指挥部所驻扎的沂渠圣母娘娘庙离奇爆炸,或许是长年累月跟奇人做队友。
其实现在理清了思路李茜觉得每一桩每一件都挺让自己崩溃的,更别说全部集中在了一起,突然还挺佩服自己。
没有冬被只带着帐篷一样能活下来,武器没有弹药面对改造人就是送死。
李茜的忍耐已经到了极限,一脚踹中那死猪的屁股,厉声道:“谁让你动我东西的!”
“你他娘的有病啊!”光头青年隔着棉被挨了一下,虽然没感觉疼,但是觉得自己受到了莫大的羞辱,半梦半醒从被窝里伸出一只手揉着眼睛,试图尽快对焦好以最凌厉的眼神毁灭这个胆大包天的女人。
懒得废话,从战术腰带里抽出一把匕首指向光头青年,平静说道:“我东西呢?”
“我他妈你敢拿刀指着我?”光头青年也不继续揉眼睛了,此时此刻那双小眼睛瞪得溜圆,一骨碌爬翻身,在被褥边拿到自己的MA37突击步枪,就这么下半身裹在被子里,把黑洞洞的枪口对准李茜,“你奶奶的不知道七步以外枪快,七步以内枪又准又快?”
军规上写得明明白白,不能将枪口对准战友,可跟这家伙哪有道理讲,在他嘴里都是用得上的道理,用不上的就成了歪理,浪费口舌罢了不如骂娘来得痛快,可今天李茜不想骂了,跟这厮多说一句话感觉都要折十年寿。
李茜将背包里的空弹匣倒在被褥上,像是看垃圾一样俯视光头男人片刻,转身来到物资箱边往包里装了两瓶矿泉水、一板压缩饼干,不理会后面话语越来越粗鄙难听的光头男人径直朝楼下走去,她要离开这里。
身后响起拉动枪栓的声音,李茜诧异地回头,恰巧看到光头男人标准地双手握枪,枪托抵住肩头瞄准了她,手指毫不犹豫扣动扳机。
火花一闪而没,伴随着一声爆炸MA37突击步枪四分五裂,光头男人惨叫着捂住血肉模糊的右脸,肩膀和小臂上还插着破碎的零部件。
呵呵,李茜向着楼下走去,没有再回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