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父刘琨,东晋天命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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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韩山坞

半个月后,一行人马终于来到目的地坞堡前。

刘遵路上才知道靳月光这护卫之名并非掩人耳目。皆因每次需要休息而到附近城镇时,靳月光只要拿出手中令牌,便能畅通无阻,又有人提供好饭菜和补给。

石勒给的这个令牌显然级别不低,刘遵如果光靠自己,怕不是一路乞讨都回不到东晋。别说遇到强盗马匪之类,光几十个流民一拥而上,他一个人就无从应对。

还好刘遵于路上也不时吟几首唐诗,唱几曲后世的流行歌,美其名曰消解苦闷。不然这东晋软饭人是当得不太心安理得。

至于《梅花三弄》这种大招,肯定要留到关键时刻才使出。

话不多说,靳月光已下马,在数名护卫簇拥下和坞堡看守开始交涉。刘遵则悠然地打量着坞堡。

此坞堡看上去比征北小城完善许多。外城是用土墙建成的垒壁,三面走势笔直,背靠山一面则依照山势而变。

一个方形大门供出入通行,上面是一座小型门楼,外城墙上又有角楼若干,楼里各有守卫。大门旁树有一杆大旗。

“韩山坞。”刘遵走近,认出上面的文字。这时期坞堡多不胜数,刘遵自然“记”不起有关这个坞堡的记忆。

韩山坞的外墙内又见有众多屋檐,错落排列,连成一片。刘遵觉得在上面一路飞檐走壁,应该十分有趣。

坞中间又有一座望楼,楼层如积木般向上堆叠。公孙瓒当年修建的“易京”就类似于这种楼橹式坞堡。

上面有一小型建筑,刘遵知道那是“鼓楼”,因为一般会放置有一面大鼓。

鼓楼用来侦察敌情,若发现有贼寇入侵,则敲响大鼓,四处近邻的坞堡闻之又击鼓传递,如此这般,情报就可达附近十数里。再在险要处设下埋伏,则一般贼寇难以得手。

“可惜只能用来传递简单信息。”

刘遵摇摇头。当下他可没心思搞什么信息传递系统,搞出来还要各种试验,前置条件太多了。

韩山坞建在山腰一处平整的高地上,耕地及水源则在下方平地上。若干甲士护卫着耕种的坞民。

永嘉之乱后,坞堡是北方一种广泛存在的民间组织形式。光在洛水范围,《水经注》里面有记载,以坞为地名的就有金门坞、檀山坞、白马坞、合水坞等。

石勒在冀州攻陷和招降的郡县坞堡多达百余,民众多达十余万人。石勒就是以这批坞堡里有学识的汉人为基础,建立了“君子营”。后来石勒又采取了其他一系列优抚坞堡的政策,终于站稳脚跟。

一定程度上,石勒能靠十八骑达到今日成就,八王之乱后的这种社会结构是一大原因。地方没有了强权的统一调度规划,只能以防御为主。名门士族和地方豪族结成连片坞堡,宗族则以血缘关系为单位,再吸纳流民形成单个坞堡。华北多有流民坞存在,剩下的流民只能抱团自保,如乞活军等。

因此,石勒只要有了几千部队,就可以先从小型坞堡入手,将其各个击破,再化零为整,如此不断滚雪球,越滚越大。有些坞堡迫于压力,也会为石勒部队提供粮草,这样石勒的骑兵就更加具有机动性。这种“滚雪球”战术简单有效,所以即使葛陂之战令石勒一次性没了一半部队,依旧能重新崛起。

相比石勒刚柔并济的策略,王弥则是更直接的土匪作风,去到哪里祸害到哪里,如蝗虫过境一般。而效忠西晋的荀晞也本着“宁可杀错一千,不可放过一贼”的高压政策,反而令很多坞堡惧而投靠赵汉。

后两种打法,刘遵自然不认为适合自己以后采用。他没有胡人那种骑兵本领,也不想如此残害百姓。更加适合的应该是祖逖那种,用汉人的身份认同和晋室的官方身份步步为营,这样也更加出师有名。而且,与刘琨相比,祖逖更偏向实用主义。

石勒这种战术在北方得心应手,但南方河网密布,骑兵的作用会被船只克制。不过东晋也有自身特殊的矛盾,南渡的“北人”保留原地建制,却不用承担赋税,成为“白籍”。因为北伐主要依靠的兵源也是这些人。

刘遵想着这些问题,觉得头都大了。以前虽然也知道这些知识,但想灵活运用需要更深入研究。

他现在要想完成不那么原始的资本原始积累,能依靠的只有两个人:祖逖和温峤。靳月光暂时还没信得过。

反正活在当下吧。

靳月光已经处理好了一切,她一蹦一跳地走出坞门,叫刘遵入坞,看来心情不错。

“不会真的护送我到这里,就算完成任务了吧?”刘遵有点愕然。

刘遵下马而行,进入到坞堡内,观察到大部分居民都是汉人,心中稍定。此地已在豫州之内,自然是以汉人坞堡为主。若是关陇地区,那氐羌人的坞堡则多不胜数。

“可以托六尺之孤,可以寄百里之命,临大节而不可夺也——君子人与?君子人也。”

齐整的诵读声传入刘遵耳内,原来是一间土屋被改造成了书塾,一群学童正在朗诵《论语》。

十来个学童看来都只有六七岁,脸上却没有稚气。那教书先生看到刘遵,立刻叫学童休息片刻,急匆匆走了过来。

“刘公子,可把你盼来了!”

教书先生还没开口,一人已从望楼连滚带爬地冲到刘遵身前。

“某是韩山坞坞主,小姓韩,名珏。久闻刘越石美名,今日得见刘公子,果然气度非凡。”

刘遵看这中年人身材瘦削,两边颧骨无肉,一副营养不良的模样。心想这坞主看来也没有多少特权,又或者是身处前线,积粮无多。

韩坞主又向靳月光作揖:“靳公子路途辛苦,某立即安排两间房间供两位公子休息。”

靳月光却说不必如此刻意。

于是刘遵二人便跟韩坞主来到中央望楼。

其他护卫人等也有招待,他们一路护送,现在只需等到祖逖人马前来接应,便算完成任务,此刻也表现得颇为轻松。

韩珏平时便是住在这望楼中层的房屋内。

他说,在极端情况下,他们全家就躲到楼橹高层。届时既可以居高临下指挥部众杀敌,饮食、书信或文书等物资又能以绳索上下传递。

“若然能装上大型弩那就固若金汤了。”刘遵说。

韩珏轻叹一声。他何尝不知呢,只是以现在条件,能做到这样已经算不错了。

靳月光显然对这些话题不感兴趣。她走到窗前,静静地欣赏落日美景。

夕阳照在靳月光身上,仿佛全身披上了一层金色的光环;婀娜身姿,如同一幅精致的画卷。

刘遵停住了话,回头凝望。韩珏一看,便自觉地说去准备晚宴,先行离开。

刘遵痴痴地看了一会,思绪又跨越了千年光景。

可惜没有三棱镜,不然也学后世小说那样,把天上云彩变成靳月光手上彩虹。

不量产点玻璃似乎对不起穿越者的身份,要造望远镜的话又得具备……

刘遵不知为何,今日的心思总是飘到各种发明创造上。

红日悄悄躲到云彩后,只露出半边脸,晚霞染红了大半片天空。

靳月光回过头,看见刘遵时而沉思时而呆笑的模样,低声说了句“呆子”就下了楼。

已是八月底,天色暗得很快,晚宴也开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