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天命之人
“小心~!”王二惊呼到。
刘遵硬生生止住了上马动作,一支劲箭擦着脸颊飞过。
好险,差点又遭暗算!
正所谓身怀利器,杀心自起。药效令刘遵难以保持理智,此刻他已经出离了愤怒。
刘遵翻身上马,抬手就给了段叔军胸口一刀,马上又招呼王二道:“快走!”
两匹战马一同在士兵群中冲出,直奔东门而去。
刘遵顺势拿段叔军的身体挡了几箭,眼看还是甩不掉追兵,索性把段叔军尸身扔下。
战马再次提速。
刘遵双眼血红,腾腾杀气加上手中刀硬是让鲜卑士兵不敢向前。
很多士兵一看主将阵亡,根本没心思和刘遵纠缠。
征北小城本来就贴着东门而建,现在距离出城已近在咫尺!
宫城那边热闹非凡,东门前却只站着数名卫兵,只是不知道有没有埋伏。
刘遵一马当先,见身旁看不到王二,刘遵回头一看:
王二落在后面,腰间的衣服染红了一大片。
“不知啥时候挨的刀,我这人总是稀里糊涂的,“王二苦笑着说:
“原来哥这么能打,我真是自作聪明呐。”
刘遵减速,想等王二追上来。
王二却咳嗽着道:“本来……应该哥来殿后的,这次还是……我来吧。”
说完不再赶马向前,向刘遵点了点头便转身冲向追兵。
刘遵的神智又恍惚了起来。
他和城门几名守卫短兵相接,耳边响起的却是胡笳五弄的旋律。
笳声在空中盘旋着,如山神在暴雨中咆哮。
他杀退守卫,纵马奔出城门,抬头一望,空中有流星划过。
今日与父亲闻歌起舞的场景又浮现眼前。
他漫无目的地逃,碰到有两大队人马互相厮杀;有人喊了他的名字,听得不太真切。
他没有回应。
风中有浓浓血腥味,混合着野草与泥土腐败的气息……
他下意识躲着血腥味而行,厮杀声渐已不闻,刘遵从恍惚中清醒过来。
“岂曰无衣?与子同袍。王于兴师,修我戈矛,与子同仇。”
刘遵不由自主地念起诗经的句子,心中一片茫然。
天色已发白,不知道走了多久,不知在何处,也不知要去向何方。
只知道这里是一处山林。
留神一看,原来鲜卑战马中了三箭,已到油尽灯枯之时。
刘遵下马,瘫倒在树下。
马儿发出几声悲鸣,壮烈牺牲。
药效已过,刘遵全身乏力,四肢如散架一般。
这就是战争吗?刘遵说不出来是什么感觉。
纵然原主历经过战争的洗礼,但那只是刘遵脑海里的记忆。
如果没有王二,没有误服的五石散,他现在已经结束了穿越者的旅程。
刘遵只想吐。
如果可以,刘遵想带他的便宜老爹坐地铁,去看一看蓟城现在的模样;
王二呢,刘遵会带他胡吃海喝,什么好吃的就吃什么。
然后和他们说,不用担惊受怕了,不会再有上顿没下顿了。做人最重要的就是开心。
如果可以的话该多好。
刘遵只觉胸闷得难受,他怒喝一声,一脚重重地踢在树干上。
“这狗屁世道,机智如老子都差点小命不保!”
刘遵原本对争霸天下没什么兴趣,还想过如果死不了的话,就找个坞堡躲起来,能过一天是一天。
现在他只觉得,生而为人,不能这么活着,不应该这么活着。
这个世界不应该是这样子的。
刘遵逐渐平复了情绪,新的念头开始萌生。
两晋南北朝,大多数人活得还不如狗。
老天爷要世人苦,要世人哭,他偏要让世人笑,至少活得不那么苦。
正所谓“与天斗,其乐无穷也”。作为穿越者,还有什么比这更有意思的呢?
不,什么穿越者,我刘遵乃汉室之后,该叫“天命人”!
嗯,天命人就挺不错的,这时代的人都讲究这套,刘邦就觉得自己是天命人。
很不服气吧,老天爷。我不仅要和你斗,还要用你的名义来斗!
那可没办法,又不是我主动申请来这里的。
来都来了,不搞点事情可说不过去。
刘遵觉得自己的想法挺有意思,不自觉地傻笑起来。
不过狠话不用一次说完,菩萨心肠也要有雷霆手段。
有些事情是要一件件做的。
当下,他连一口饭也没有。人在东晋,先苟住再说。
想到这,刘遵缓缓脱下身上的裲裆。
右肩中了一箭,得处理一下。黑光甲太重太显眼,刘遵在附近藏起来了。
手不自主地微颤。
裲裆通俗的说法叫“两裆”,是盛行于两晋南北朝时期的一种背心式服装。
不同于现代的背心,裲裆是在腰间用带子扎紧。
这个时期已经出现了外穿的裲裆衫,内有夹层,轻便又保暖,是随时跑路的上品穿搭。
刘遵简单粗暴地认为,在乱世之中,古人是把这玩意当成了防弹背心。
这个时代没有子弹,防一下飞矢匕首猛兽还有陨石什么的是极好的。
好歹死得不那么透,还能抢救一下。
不过幽州之地还是把裲裆用作内衣。
身上自然是伤痕累累,还好没有致命伤。
右脸有一条血痕,是那暗箭留下的,大腿也磨出了血。
战马系着的皮囊破了个洞,清水早就漏光了。
还好刘遵走了半个时辰终于找到了山涧。
他忍着痛把箭头拔出,闷哼着把裲裆撕成条状,用水清洗了一下伤口,进行了简单包扎。
自然也洗了洗脸。
本来出了东门便是高梁水,但刘遵知道自己水性不好,而且还是骑马能跑得远。
伤口不处理的话可能活不过今天,食物只能再想办法。
清风吹来,刘遵升起一阵凉意。
包扎过后,刘遵全身上下只有一条兜裆布是完好的。
所谓兜裆布,就是相扑力士拿来当内裤的物料。
这还是刘遵出于现代人的羞耻心自己加装的。
休息片刻,刘遵打起精神来,分析此刻的处境:
最稳妥的办法是原路返回,找一处农户恢复元气。
至于会不会发生点小冲突什么的,刘遵不知道,到时再说。
最大问题是此地有可能是石勒势力范围,到有人烟的地方又被抓起来的话那就好玩了。
要知道刘琨之所以与段匹磾联合,为的就是对抗石勒。
但其实石勒的老妈——包括石虎,就是刘琨派人在河北找回来的,石勒也素有爱才之名。
所以刘遵如果落到石勒手上,很可能会走一趟软禁再劝降,最后自挂东南枝的流程。
可惜让他像刘群一样给胡人投降,刘遵自问做不到。
其次是大叫三声“系统,启动”,然后等待叮一声天降救星。
这种行为最大用处就是吸引周遭的猛兽,为他们送上丰盛美食。
显然这狗系统是真的沉得住气——如果系统存在的话。
五石散非常珍贵,还有极大副作用,根本不算金手指。
这法子除了搞笑毫无用处。
刘遵觉得还不如咬断手指头,在树上写个“惨”字,然后静待奇迹出现。
最后一个就是探索这片山林。
反正碰到山涧就喝水,有野果就摘,困了就找个山洞,在洞口生个火。
运气好点的话还能碰到坞堡。
分析完毕,刘遵整理了一下着装,决定向前探索。
魏晋盛行阴阳五行、谶纬之学及神仙方术之说。
这时期的人对难以解释的事物,往往抱着“宁可信其有”的态度。
《搜神记》就有大量荒诞不经的神怪故事,干宝写书的一大原因就是“明神道之不诬”。
山林是典型的妖怪高发区。
书中有云,“蜀中西南高山之上,有物与猴相类,长七尺,能作人行,善走逐人。”
又云“临川间诸山有妖物,来常因大风雨,有声如啸,能射人,其所著者如蹄,有顷头肿大。”
作为一个现代人,刘遵自然不相信这类鬼怪故事,或者说除非亲眼所见,不然就当其不存在。
山野间,刘遵独自一人沿着杂草丛生的小道缓缓前行。
正所谓世上本没有路,为了让大家都用上牛车,于是便有了路。
现在人命都保不住了,路自然也被荒废。
都说女人是水做的,那我一个大男人为什么要喝水呢?
刘遵又渴了,他不自觉思考着这些稀奇古怪的问题,感觉融入到时代的气息里。
刚才就应该拿只臭靴子先装点水,人一累怎么连分析都出问题了。
要说这山林诡异,路上没遇到飞禽猛兽,也没有美艳女子突然出现,发生些狗血剧情。
刘遵不知道是该庆幸还是失望,他决定以静制动,不该看的别看,看到了也佯作不知。
“非礼勿视”,君子之道也。
且说刘遵走到半山坡上时,终于看见坡下有一户人家。
门前停着一辆牛车,三名服饰不一的人围着一名老年僧人。僧人身后还有一名比丘。
几人似乎在争论着什么。
“有瓜吃~!”
刘遵登时兴奋起来,什么非礼勿视瞬间抛到九霄云外。
他一个箭步猫进树丛里,步法变换间不忘隐匿声响。
刘遵顺坡下行,很快便鬼祟地躲到门墙数丈外的树堆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