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父刘琨,东晋天命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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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6章 再遇真石

回到木屋,刘遵很快就睡着了。醒来时,脑海内还残存着与王羲之的对话。

勾起这段往事有点残忍,但刘遵要的是确认王羲之内心想法。

如果后者抱着“坐而获逸”的心态,那王氏这条线就彻底断了。

王羲之这条线短时间内派不上用场,但“广积善缘”也是这趟建康之行的目的。说不定以后就能起作用了呢。

刘遵随便用过晚膳,明天就要暂时离开了,似乎还没有好好看过淮水的夜色。

想到这里,刘遵推开门,到岸边漫步。

温峤之前为了便于躲避债主,所以木屋就在淮水旁。今晚他不知道跑哪去了,可能又去了找何妍芳或者郭璞。

今晚的建康似乎比往日安静,一叶轻舸从朱雀桥下缓缓经过,舸身随着淮水轻悠地摇晃。

冷冽的月光映照在江面上,如薄绢一般,稍不留神便被船桨捣成了碎片。

轻舸来到岸边,翻起江边的藻草和浊泥。船家在月色下绑好了舸,很快便在岸上消失不见。

刘遵忽然想起王羲之的第七子王献之。

王献之书法了得,与其父并称“二王”。据说他有一爱妾名“桃叶”,时常来往于淮水两岸。王献之放心不下,于是亲自到渡口迎送。

据说刘遵眼前这个“南浦渡”因此名声大起,后来久而久之就被称为了“桃叶渡”。

不过王献之与郗道茂及司马道福的三角虐恋让人叹息。

王献之病重时,家人请来道士祈福。道士问其生平过错,王献之对曰:不觉余事,惟忆与郗家离婚。

寒风吹起岸边杨柳,刘遵知道该写信向妻子报平安了。

“还好靳月光没那么讲究,不然又得想半天。”

回到木屋,刘遵先写了两句问候和天气,又报了平安,最后当然说了思念之情。

一封书信不久后就写好了。

“书法什么的,有空再练吧。邮差的任务交给桓玮的商队,方便又安心。”

次日上午,刘遵收拾好了行囊,准备离开。

温峤和郭璞终于露面。郭璞一见刘遵就摇头叹气,故作埋怨地说:

“刘贤弟独自去青龙山修仙炼丹,竟然不叫上老夫。看来咱们之间已经渐行渐远了。”

刘遵当然知道郭璞又在说笑,这家伙就没几天正经的。

看郭璞言下之意似乎是想当“户外搭子”,刘遵问道:“景纯若也有兴致,可否为刘某带路?”

郭璞哈哈大笑,看来十分满意。他接过温峤递来的行囊,拍了拍,似乎觉得有点沉。

刘遵心领神会,上去拿过行囊,根本没想象中那么重。刘遵心想:郭璞肯定是已经多次去过青龙山,熟悉那里的环境和补给。

青龙山在建康成东南不过二十余里,隔着山的另一边就是丹阳。

葛洪就隐居在此地。

“堪舆地理怎么能少得了我这个风水师!正好老夫也可以与小仙翁叙旧。”

温峤知道刘遵还要回来建康,所以没多说什么,就说书信已经交给桓玮了。

淮水两岸恢复了往日的繁闹,船队络绎不绝。

刘遵既有郭璞同行,决定先将御赐宝刀放回温峤住处。郭璞也入内起卦,忽然他大叫一声“来不及了”,跑出门口。

刘遵快到了南浦渡才赶上郭璞。

郭璞喘着气,指向远处:一艘船已离开渡口,船上众人正与亲友挥手作别。

而此时的谢真石刚和谢鲲作别,还在岸上依依不舍。她不时又左顾右盼,脸上似有泪痕。

原来谢鲲本无意让女儿留下,谢真石却主动说要留在建康,以免被王敦一网打尽。

她的亲弟谢尚,此时不过十一岁,没有随行。这也是为了不让王敦起疑心。

虽然在建康有亲友照料,谢真石想到初次离开至亲,还是情难自控,泪洒江边。

她此时正值二八年华,到了婚嫁的年纪。想起平常人家已是芳心暗许、甚至共结连理之时,谢真石有几分无奈:

既怕情窦初开遇人不淑,又怕错过了大好年华;

纵使遇上有情郎,既要求得千里外的家父首肯,又要为家族地位考量;

但扪心自问,自己又有什么资格感叹呢,这样的出身,已经比绝大多数的人要好了。

若是生于流民之家,根本没有这样的烦恼。玉柳就没有。

“虽然是女儿家,也该为家族分忧了。”

谢真石回过头来,刚好迎上刘遵热切目光。

她心中一慌,手帕没抓紧,眼看正要掉落地上。

刘遵眼疾手快,一下子把手帕抓住,递回给谢真石。

手帕乃女儿家私密之物,谢真石俏脸微红地接过,折好后放回身上。

玉柳在旁摇了摇头,竟然和郭璞聊起天来。一老一少聊得好生畅快,郭璞逗得玉柳笑声连连,还说要帮玉柳看手相。

刘遵与谢真石却相对无言。

最后还是刘遵开口问道:“你要留在建康城?”

谢真石点了点头,隔了片刻又说:“真石记得,刘郎君是要到葛仙翁处去?”

刘遵看了远方一眼,时间不早了。他轻叹一声说:“回来时还会经过建康。”

温峤终于拿着两袋行囊走到渡口。刘遵上前接过,又拍了拍聊得投入的郭璞肩膀。

要离开了。

刘遵其实不一定会回建康。

这里虽然暗流涌动,但在建康城呆久了,很自然就不会再想回前线。

建康现在已经算破落,等到了所谓六朝金粉之时,更会让人流连忘返,沉醉于靡丽中。

“我能写信给真石吗?”刘遵小心翼翼地问道。

谢真石轻声回道:“可。”

刘遵想起还有褚裒这个史书上谢真石的原配,感觉要再加点迷魂汤。

皆因褚裒也是声名甚高的后起之秀,年纪又和谢真石差不多。

于是刘遵拿出王羲之刚刚送给他的那篇《养生主》,和谢真石说:

“逸少书法为当世上品,我偶得此篇,真石既然喜欢书法,今日便请收下此篇,以作纪念。”

玉柳在旁哇一声叫了出来,忍不住插嘴说:“王羲之书法于年轻一辈中造诣最高,世人公认。

“刘郎君求得此物,颇不容易吧?”

刘遵当然不会说这是他用几只白鹅换来的,只好敷衍几句,让玉柳以为是自己谦虚。

谢真石身子晃了晃,却没有接过黄纸,“刘郎君已是有爱妻之人,如此宝贵之物,送给别家女子,真石怕消受不起。”

说完她看着远处,眼神透出几分忧伤。

刘遵早有此料。反正先这样吧,儿女情长不能花费太多精力。

刘遵收回黄纸,和郭璞等了船。他又回过头来和岸上说:“见字如面!”

谢真石低着头,站在原地望着水面,船的倒影逐渐远去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