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上元节
因为你答应了盛帝年后就开始正常上朝，所以过了初五，你便正式每日早起入朝上班，教坊司的算学课也不得不停了下来。
朝堂上，你坐在轮椅上位列百官之前，安安静静地听着众人议事。
因为连日扎针，你整个人都恹恹的，只要盛帝不在皇位上叫你，所有政事你都不置一词，只是单纯地听着。
有时盛帝会留你在宫中用膳；有的时候他还会亲自推着你在宫中走走；还有时，他只是让你留在上书房陪他批阅奏章，虽不与你交谈，也不许你走。
太后偶尔也会请你去她那里坐坐，让你帮忙劝劝盛帝立后纳妃，甚至还叫你帮忙推荐些合适的大家闺秀。
你把太后跟你说的话都转达给了盛帝，他一言不发地低头看着你们对弈的棋盘，仅落下一子，你满盘皆输。
“不专心。”盛帝说你。
“这和专心不专心有什么关系？”你握着手里的白子，气鼓鼓道，“我本来就不会下棋，圣上还非要跟我下。”
“那你喜欢什么，我陪你。”盛帝看向你，“听说最近你喜欢去教坊听歌闻曲，我让宫里尚仪局编排了些新曲子，要不要给你传来听听？”
“圣上冤枉，我去教坊司是微服视察工作，”你噘着嘴正经说道，“顺便收集一些市井情报，才不是去寻欢作乐的。”
“是吗？”盛帝眯着眼挑笑着看向你。
“对啊，搞垮黑羽营和莲湖金氏的事不就是我在教坊时找到的机会嘛。”你故意说道。
“哦，我还以为教坊是有什么独特的魅力，让你每几日就去一次。”盛帝淡淡地说。
你心慌了一瞬，回应盛帝道：“圣上放心，我有分寸的。”
“我不是不让你去的意思，只是有些好奇。”盛帝伸出手，拉起你的手指握在了掌心，温柔道，“还有几日是上元节，我记得你小时候就喜欢看花灯买花灯，不如这个上元节，我陪你去街上逛逛。”
“圣上要微服出宫？！”你诧异地张大了嘴巴。
“不行吗？难道你上元节与人有约了？”盛帝问。
你连忙摆手道：“没有，只是圣上突然说要陪我逛花灯，我有些惶恐。”
盛帝勾起唇角，笑着说：“除了花灯，我也想让你带我去教坊转转，看看那里到底是如何有趣，能吸引人们趋之若鹜。”
听到盛帝这样说，你呼吸一窒，手中还未放回棋盒内的白子不自觉地被你捏紧。
“好，”你镇定地答应下来，“我会提前让掖庭局和金吾卫安排好行程和护卫的。”
盛帝摇了摇头：“不用，我只想与你像小时候一样携手出游，不用让太多人知会。”
“是，臣遵旨。”你低头领命。
……
上元节傍晚，华灯初上，盛帝仅带着雷寿一人来到国师府。他像寻常男子一般伫立在国师府大门口，耐心地等你梳妆妥当。
你在府里听盛帝已经到了，赶紧带着阿栾和宋延，匆匆出门。
你在心里暗暗祈求，就当今晚这是陪单位领导出外勤，一定要平平安安，顺顺利利。
月圆于东天，你出门定睛一看，只见盛帝穿着一件寻常贵族子弟的缃色锦裘，外披一黑色缎绣氅衣，看似低调，却有一圈紫狐毛的领子衬得他的极致贵气。
你刚想行礼，便被盛帝扶住了：“说了是像以前那般同游，不需拘泥礼数。”
你虽不知以前那般是哪般，但也只能硬着头皮答应。
街上人多，你们没有乘坐马车，而是面对面一起坐在轿子里，由四名轿夫抬着前往西市大街。
因为盛帝特意说了想看灯，你便提前安排工部将国师府到夏家十字的整条路，按照你记忆中的秦淮灯会和长安灯会的样子，布置满了各色形态的花灯，主打一个讨盛帝欢欣，又与民同乐。
百姓或三三两两，或成群结队地来到街上赏灯，小贩和商铺也接到了取消今日宵禁的通知。整个西市大街张灯结彩，热闹非凡。
盛帝掀开轿帘看向外面，一副繁荣安乐的样子，逐渐露出笑意。
“其实，我对这天下本无兴趣，”盛帝突然对你说道，“只不过是想保护你罢了。”
“可如今，您是大盛的皇帝圣上，要保护的就不只是我了。”你婉转地说道。
盛帝听你这么说，苦笑了一下，没有再多说什么。
……
轿子一路抵达教坊，显然带皇帝逛青楼不大合适，于是你预定了这里最火的歌舞酒肆。
西域的舞娘们在台上尽情舞蹈，台下的宾客们热情捧场。音乐和着鼓点吵得你头疼，你却看盛帝在你身边一点不在意这乱哄哄的环境，只是笑着与你举杯共饮。
待所有人玩乐到了戌时，酒肆里的客人们开始纷纷离开，舞娘们也被人一个个地看中，被带离这里去了别处。
你看盛帝也有些醉了，便和雷寿一起劝他回宫。
“我先送你回家，再回宫。”盛帝伏在你耳边，低声说。
你觉得他要送就送吧，反正只要让你赶紧下班就行，便点头答应了。
你们离开酒肆，街上的花灯仍在，赏灯的人却很少了。
这时盛帝突然对你说：“我推着你，你陪我走走吧。”说着，盛帝就从阿栾手中接过了你的轮椅。
还没等你反应过来，他已经解开自己的大氅盖在了你的腿上，推着你走在了西市大街灯火阑珊的路上。而阿栾和雷寿只远远地跟着。
盛帝似乎知道你喜欢听八卦，他此时没有皇帝的架子，而是幽默地跟你讲着朝臣和宫中的趣事。
他讲什么刘大人在外养了外室，结果被正房夫人烧了朝服泄愤；还有什么李将军为求子听信偏方喝驴尿壮阳；甚至还有朝中有两位大人日常眉来眼去私下有龙阳之好都知道。
“啊？我怎么没发现他俩不对劲？！”你掩口惊讶地回头看向盛帝，眼珠子瞪得像杏子一般圆。
盛帝大笑：“哈哈，你若不信，下次宴会时你坐在我身边，仔细看看。”
“可是那两位大人不都各有家室吗？”你不信道。
盛帝：“有家室也挡不住他们俩情投意合。”
就这么说着玩笑话，你与盛帝相处似乎没有在宫里那般尴尬了。
而就在你不知不觉间，盛帝推着你已经走到了清欢阁和教坊所在的夏家十字。
突然！
你耳朵听到一声兵器出窍的声音。
霎时间，从十字各处跳出一群黑衣人，他们全部蒙着面，二话不说就向你和盛帝攻来。
“小心！”
只见盛帝抽出腰间佩剑闪身挡在你身前，手起刀落间，冲在最前面的刺客已被割喉倒在了地上。
这时隐秘跟着你的宋延以及枭部众暗卫全部拔刀而出，雷寿和阿栾也急急冲了过来。
瞬间，刀剑的寒光与月影灯辉相映，一声声兵器相撞的声音在夜色下乒乒作响，让人胆寒。
你的轮椅在十字路口的最中央，刺客形成包围之势将你们围住，你粗略一数，他们的人数至少是你们的两倍。
大意了！
你暗叫不好，狠狠一拍轮椅的扶手，暗格开启，你探手抽出一把长剑，随手一个剑花就斩断了一位企图进攻你的黑衣人的小臂。
鲜血飞溅了你一身一脸，而那黑衣人痛苦地抱着胳膊倒在地上，嗷嗷惨叫。
你伸手用剑尖抵住那人的喉咙：“说！你们是什么人？谁派你们来的？！”
只见那黑衣人死死瞪着你的眼睛：“我们乃易氏旧人，你们是杀不尽我们的！”
“什么？！”
你大骇，还想细审这人，却见他从胸口突然拿出一粒药丸塞入口中，直接咬碎，不出一会儿便气绝身亡了。
而这时，随着越来越多的黑衣人倒在你们脚下，剩下的黑衣人开始有所忌惮，边打边退。
“宋延！抓活得！小心他们身上有毒药！”你高声提醒道。
“知道了！”宋延提剑直接跳到你与盛帝身前，三下五除二就将一名看似黑衣人首领的男子挑断了手筋和脚筋。
而阿栾也走了过来，直接抓起地上黑衣首领的头发，一把扯下那人的面布：“大半夜敢来行刺！真是吃了熊心豹子胆！”
说着，她抬起手中峨眉刺，毫不留情地插入了手中人的眼窝，直接拔了他一颗眼球出来。
刹那间，男子巨大的哀嚎声顿时响彻整个夏家十子。
京兆尹的巡逻队闻声列队而来，剩余的那几个黑衣人见大势已去，互相一对眼神，纷纷后退，匆匆逃到了夜色之中。
这时，清欢阁的打手们也都拿着刀剑冲了出来，全全护住了清欢阁和教坊的大门。
清欢阁内正在上元饮乐的宾客娼妓们都攀着窗户探身出来围观。教坊大门也不知被谁打开，以恩蔷为首的你的学生们都好奇地挤出脑袋来看热闹。而在这些人里，你清楚地看到站在他们之中的易遇——他正用一种你无法形容的目光怔怔地望着你。
阿栾站在你身侧，把玩着手中带血的眼珠子，望向那几个黑衣人逃窜的方向：“大人，追吗？”
你回过神来，垂眉摇了摇头：“不追了。”
正在这时，雷寿拿出腰牌给京兆尹的统领看了一眼，接着说道：“来人，把这些前朝的易氏余党全部缉捕严刑审查，就算扒了他们的皮，也要问出背后主使。”
雷寿的声音又尖又利，在场的每个人都能清楚地听见他的声音。
围观人群开始喧哗，京兆尹的队伍则低头收拾现场，宋延和枭部的暗卫们准备护送你与盛帝离开。
而盛帝却没有立刻要走的意思，他潇洒地收了剑，快步走到你身边，温柔地躬身帮你擦了擦脸上的血迹，问你道：“没事吧？”
你摇摇头低声对他说：“我没事。”
盛帝摸了摸你的额发，叹息道：“好不容易可以和你一起看花灯过上元节，却被这些易氏余党破坏了，真是可恶！”
你：“……”
“走吧，咱们回家。”盛帝幽深的眸子看着你，眼角流过一丝笑意，接着他走到你的身后，亲自帮你推起轮椅，向不知何时已经停在街巷里的皇家马车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