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临淄郡王
一声闷响，却没落在叶南棠身上。
“都说虎父无犬子，宋郎这一身打骂女儿家的武艺也是师承老国公爷吗？”
一个温润清冷的声音响起。
叶南棠睁眼看到来人，规规矩矩地屈膝行礼：
“臣女拜见临淄郡王。”
穆景玄一手拦下宋尉的拳头，另一手仍背于身后，宫灯摇曳的映衬下更显他身姿挺拔，气度不凡。
宋尉讪讪地收手行了一礼：
“这女人先动手伤人，我不过给她点教训而已，怎么，郡王转了心性，有兴趣管这档子闲事？”
穆景玄面上笑容依旧，可眼神中的气势不输宋尉分毫：
“宋公子说笑了，小王出来透透气，却听到殿后有动静，还以为有宵小贼人作乱，少不得要来查看一番。”
“倒是宋公子……”
穆景玄上下打量一番，侧头示意身后的叶南棠后退几步后，淡然笑道：
“一身的武艺，却在大内出手伤人，传扬出去岂不贻笑大方，被有心的人参上一本，更会让国公爷为难。”
本来宋尉脸上余怒未消，却在听到了“国公爷”三个字时，身形一顿。
远处的丝竹声已逐渐被交谈声掩盖，想来宴席将散，慢慢地人们也要离席退场。
这里虽不是离宫的必经之路，可人一多了，保不准会被人看到……
一想到老国公爷的紫茄子脸色，再想到冬夜里冷得要死的家祠，宋尉不由得打了个寒战。
他讪讪地抽回手，皱眉看了眼仍带着小孩心气的叶南棠，对穆景玄拱手作揖道：
“我当然不会同这贱……女子计较，谢过郡王提点。”
看宋尉匆匆行礼退去，叶南棠的心也终于定了下来。
“多谢郡王仗义执言。”
叶南棠再深行一礼，低眉垂目，瞧着十分乖巧的模样。
“哪里的话，”
穆景玄回身笑呵呵地虚扶一把：
“小王还担心好心办坏事，耽误了姑娘原本的谋划。”
叶南棠心中“咯噔”一声，下意识地抬起双眸。
正对上穆景玄深如潭渊的目光。
这人果然和自己预想的一样难缠。
偏偏刚才就只有他走到了附近，不然叶南棠宁愿挨宋尉这一拳，都不想和穆景玄扯上关系。
她的退避，倒不是因为上一世曾对她做过什么。
相反，穆景玄什么都没做。
又或者说，他的谋算，连上一世在宫中浸淫多年的叶南棠也不曾发觉。
圣上膝下福薄，除禾阳公主外，平安长大的皇子就只有太子、晏王和睿王三兄弟。
太子穆贤，仁德勤谨，监国大事也办得无可挑剔。
叶南棠记得，那时以罗太师为首的一批朝中老臣都对他赞赏有加。
可惜天不假年，在叶南棠嫁入宋府当月，太子得了急症，在行宫暴毙。
晏王穆哲脾气急躁但颇重情义，常在府上宴饮宾客，每每笑起来，他那一身赘肉都会跟着颤上一颤。
太子离世后，圣上曾钦点太子三师入他府中辅佐。
朝野一时都在揣测，他迟早会入主东宫。
就连叶南棠的父亲，原本是太子三师之一的太傅叶慈也十分看好晏王，极力要将叶南霜嫁给晏王的独子。
可叶南棠知道，在圣上崩逝后，成为太后的文皇后牢牢握住玉玺。
晏王一家非但没有继位，反而被贬斥流放，受尽苦楚。
相较之下，穆景玄的父亲，睿王穆璨最中庸却也最平安顺遂。
睿王偏爱文墨，膝下三子也都信奉无为而治，深居简出。
若说稍微出挑的话也就是穆景玄这个三儿子了。
穆景玄年少时反而不像现在这般静默。
在叶南棠对他为数不多的印象中，穆景玄也曾在上元宴上百步穿杨，眉眼间都藏不住的气宇轩昂。
就凭一支飘逸洒脱的鼓舞，哄得圣上开怀，破格降旨封他为临淄郡王，这可是一众皇孙中的头份儿恩典。
这样有心气儿的人物，上一世的叶南棠在入宫后，竟再没有听说过出过什么大动静。
想到这里，叶南棠不禁为请神容易送神难的局面叹气。
事到如此，她也没有更好的办法，只好继续恭敬地装傻道：
“郡王说笑了，出来许久，臣女恐父兄担心，便先……”
“太傅今日得了圣上赏赐，现下已去长生殿谢恩，一时半刻可回不来，想必姑娘也不用太着急。”
穆景玄悠悠抬手，挡住叶南棠的去路，面上还是那么云淡风轻。
这人还真是打定主意要刨根问底了。
叶南棠挺直身板，不卑不亢地说道：
“郡王到底想问什么。”
“本王只是好奇而已。”
穆景玄挑眉：
“宋尉虽然跋扈，但也自诩是立于天地的大丈夫，从不会对女子动手。况且……”
“郡王不会想说，是臣女故意引得宋公子刁难于我，又故意在此等候郡王恰好经过，演的这出英雄救美吧。”
叶南棠的直言不讳反倒让穆景玄一怔。
瞧着叶南棠不卑不亢的神色一如往常，穆景玄不禁哑然。
方才，他也是正巧对上了叶南棠那泫然欲泣的神色，才一时乱了心神，破例来趟这趟浑水的。
可当他走到近前拦下宋尉一看，打人者灰头土脸，半边脸颊都肿了几分，实在不像是占了上风的样子，便有些后悔，更担心是有人做局，引他出手。
穆景玄不着痕迹地打量一番眼前的丫头。
叶南棠素净的脸庞上还挂着一道泪痕，面儿上有礼有节让人挑不出错处。
可是借着宫灯的亮光，他分明看得到那对漆黑如墨的眸子里隐隐透着些许狡黠。
这个丫头估计也看准了自己没什么证据，才敢堂而皇之地打起太极。
对峙片刻，穆景玄收回眼神，笑道：
“罢了，姑娘权当小王贪杯……冒犯了。”
穆景玄顿了顿，回正身形：
“不过，我还是多句嘴，如今宋家连破戎狄九城，就连圣上都要多加礼敬，就算宋尉有什么荒唐事，几本奏折也动摇不了镇国公的根基。”
叶南棠有些惊讶于他的提醒，还是不卑不亢地回道：
“若无蝼蚁侵蚀，千里之堤自可无恙。不过……郡王好意提醒，臣女感激不尽。”
她本也不指望这件小事就能毁掉宋尉，能让他在府里养伤就算是出了一口恶气。
既然宋尉重生后满心满眼都是叶南霜，作为他上一世的发妻，她也乐得做个顺水人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