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2章 助纣但不为虐
“那是因为姑娘出生时，王祥的事迹，已经被天下人广为传颂。
并形成了朝廷宣传定论，谁也不能质疑。
姑娘从小学习这些名人事迹，朝廷又没给你质疑的空间，就跟圣人理论一般，不能违拗。
所以姑娘从没想过这件事的真假。
但姑娘若细想，岂止是人体温度的事。
王祥是什么人？那是山东琅琊王家，天下一等一的世族。
他的母亲要吃一条鲤鱼，用得着他去卧冰？就算直接从淮南买鱼，也不是不行吧？
就算要去打鱼，以王家能调动的人力，什么冰层能封住他们？需要他脱光衣服，趴上去卧着？”
林黛玉凝重地点头：“的确，这么一想，这件事的确没有任何可信度。
可是为什么全天下人都没发现？”
刘十三摇摇头。
这种官方谣言，华夏几千年层出不穷，只要朝廷没给质疑空间，当成圣人理论一样教化。
那就没人会质疑，没人能质疑。
真有那胆大的敢质疑，不用反驳，直接扣帽子就行。
比如王祥这件事，真有人质疑。那王祥可不会跟你理论人脱光衣服，能不能化开湖面的冰。不会给你说王家有多少钱，能买哪里的鱼，能请多少人去打鱼。
而是跟你讨论“你爱不爱国？”“你是不是质疑朝廷？”“你是不是反贼？”“你是不是匈奴卧底？”
所以谁敢质疑？
“其实王家会宣传王祥这样离谱的故事，不过是因为本朝以孝治天下，同时科举与察举并行，立一个孝顺的人设，方便王祥做官而已。
你看王祥有了卧冰求鲤的名声后，官运多么亨通？还成了文人领袖，士人泰斗。”
“如此想来，这世道太也荒唐。”
林黛玉现在终于明白刘十三的话了。
整个大晋天下，真正的蛀虫，实际上是王祥这群天天“忠君爱国”挂在嘴边的文人。
他们编造故事，用笔杆子和道德唾沫打压异己，侵吞了朝廷财富，压榨了百姓，误国误民，最后他们却还站在道德制高点上，对天下人指指点点。
其罪完全当诛。
“这么说来，我哥说的都是错的，实际上贾政他们才是朝廷忠良？”
林黛玉有点接受不了这个转变。
刘十三却再次摇头：“姑娘，这个世道不是非黑即白的。
王祥不是好人，贾老爷也不是好人，他们不过立场不同而已。
贾老爷为何要废除盐引开边？不是他多么忠君爱国。只因为这符合他的利益。
当今皇帝痴傻，实际上是南风小姐当朝，而贾老爷如今就代表了整个大晋皇朝。
此时此刻，朝廷国库没钱，贾老爷和南风小姐怎么当这个家？
比如贾老爷想要收拢兵权，最好的办法就是组建新军。
但军饷从哪来？
就算是笼络将领，难道不也要花钱吗？
再说把持朝廷大权，最好的办法就是实行一些新政，通过新政改革，来加强权力。
例如可以搞一个改稻为桑，如此就可以把手伸进户部。或者来一个宽松刑罚，就可以伸手到刑部。
但这些政令怎么达成？还不是要人去干？那不都得花钱？
政治斗争有时候很复杂，有时候又很简单，就是一个钱字。
所以贾老爷现在要废除盐引开边，就是把豪绅囤积的盐引作废，再次恢复绝对的盐铁官营。
如此既可以将手伸进六部，更可以让国库聚敛更多钱财。
我说了，如今大晋朝廷是南风小姐当家。
所以国库的钱，实际上就等同贾家的钱。
如此一石二鸟的好筹算，贾老爷为什么不做？
所以废除盐引开边，是因为符合贾老爷利益，所以贾老爷才不遗余力。
只是恰好此举，也正有利于国家罢了。”
林黛玉怔怔地看着刘十三，她简直不敢相信，眼前这个人，竟然是自己的马夫。
比起他的见识，自己好像连马厩里那匹驽马也不如。
“所以姑娘，十三清楚自己正在做的事。
十三也有自己的利益要争取，但十三可以答应姑娘，所作所为，一定对得起良心。
不过姑娘也得清楚，天下愚民何其多。
如果将来十三被千夫所指，包括那些底层百姓，也对十三唾骂。
希望姑娘明白，那并不代表十三一定是个坏人。”
林黛玉沉默良久，点头。
“十三，以你的见识，我相信你对自己的所作所为，都有自己的考量。
既然如此，我就不劝你什么了。
希望你今晚行动一切顺利，来日可以脱得奴籍，大展宏图。
十三，以你的才能，我希望将来你的成就，不在刘禅之下。”
刘十三笑了一下，没想到自己现在竟然要与扶不起的打斗并列了。
“好，姑娘，我一定努力。”
说服了林黛玉，刘十三也感觉有些疲倦，趁着出征前的两个时辰，随便找了一张床睡下。
当林黛玉亲自叫醒他时，已经是子时一刻。
盔甲穿戴整齐，骑马来到贾府西门外，此时王进正在集合部队。
除了一个统制，三个副统制，贾家军所有将士都还不知道今晚要做什么。
王进也没说什么，只是说有任务，便整军出发。
刘十三带着自己的部曲，左右各跟着史文恭与柳湘莲二人，太史慈等十名什长，带着一百名士兵随后而行。
贾政打造这支军队，是真舍得下本，清一色的全身铠甲，兵器精良。
一千人小跑在大街上，满街都是铁叶子摩擦的声音。
“史老太爷，怎么看你很困的样子？”
柳湘莲与史文恭并马而行，却看见月光下的史文恭，一脸疲态。
“老夫也不知为什么，从今天正午起，就觉得累得慌。”
“老爷子年纪大了，要多注意休息。”
刘十三骑着马走在前面。
“刘将军，你就放心吧，老夫就算再困，今夜的首功，也是老夫的。”
史文恭下午听到要提前睡觉，子时集合，便知道一定是有重大军事任务。
以他在贾府的地位，当然可以直接去问贾政，今夜要做什么。
他现在已经清楚目标是王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