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
虽然中国有丰富且源远流长的古典财政思想,但对近代中国来说,财政学的发展却主要是“西学东移”(4)的结果。自鸦片战争后,中国的古典财政思想从总体上并不适应现代要求,需要加以改造或发展。魏源(1794—1857)的财政思想,被称为“标志着我国传统的财政思想之历史变革的转折点”(5)。后来冯桂芬(1809—1874)等晚清学者继续呼吁“采西学”,但现代财政知识的传播在此时仍步履艰难。有些学者,因去国外考察后而由传统教条的卫道士变成现代财政知识的积极传播者,如王韬(1828—1897);而有些人即使出使国外多次,也仍坚决反对西法,如刘锡鸿(?—1891)。就总体而言,到19世纪末期,中国引入和运用的是西方财政学知识,除马建忠(1845—1900)和严复(1854—1921)等少数人外,很少有人深入到财政理论的层面。对近现代财政理论的了解和理解的不足,也成为洋务运动派和维新运动派的重要局限。
在西方工业文明的冲击下,“近代中国人向西方学习的内容经历了一个由器物层次、制度层次到观念层次不断提升的曲折的历史过程”(6)。对财政理论的传播与研究正是这一过程的产物,近代留学生为此作出了卓越的贡献。其中,留日学生胡子清(1868—1946)于1905年在东京出版的《财政学》一书,被认为是中国学者出版的最早财政学著作(7)。不少留学生在留学期间系统学习了财政学,还有一些留学生的博士论文就是直接研究财政学或财政问题的,很多在国外出版,取得了较高的国际学术地位(8),一些留学生甚至直接师从当时国际著名的财政学家(9)。这些留学生回国后成为传播和研究财政理论的主体力量,虽然他们有的进入学界,有的进入政界,有的则辗转于学界和政界之间,但他们在繁忙的教学或政务之余,仍积极从事国外财政学著作的翻译,或者撰写了大量财政学教材与专著。从数据上看,自晚清以来,财政学方面的专著和译著占据了经济类出版物的主体地位,根据《民国时期总书目(1911—1949):经济》,财政类出版物有2 181种,其中,财政类著作出版物为1 090种(10)。胡寄窗对1901年至1949年间自撰和翻译的经济著作刊行总数进行的多角度统计分析表明,按照学科分类,财政学排在第一位,位于经济学原理和货币学之前(11)。
近代留学生对财政学的学习、研究以及国内财政类著作的出版繁荣,直接反映了财政在从传统国家治理迈向现代国家治理的过程中所具有的重要作用,很多当时的财政学著作直接回应了现代国家建设面临的重大问题,其中很多是基础性问题,具有超越时代的价值,他们对当时财政制度利弊的研究及对财政改革的思考,仍然值得今天的我们思考和借鉴。特别值得提及的是,那个古今中西交汇的年代也是财政学在我国的早期发展阶段,那批学者往往既有深厚的中国古典传统基础,又大胆吸收了来自西方特别是欧陆财政学的理论,从这些财政学著(译)作中,我们不仅可以看到学界先辈们接受、消化国外财政学思想的努力,还可以看到他们融通古今中外财政思想以构建中国特色财政学的努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