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江楠楠
“张开嘴~”
“啊——啊！”
一声痛呼传出，金属镊子夹着一颗墨黑的蛀牙，丢在装满水的瓷碗里，浅浅的血液呈丝线状蔓延开来
“咬住。”
轻柔的嘱咐声响起，一朵柔软的白棉花放在流血不止的牙洞上，疼痛难忍的霍雨瞳流着热泪，恶狠狠地咬住柔韧的棉花絮，仿佛是她的仇人一样用力
“嗯，蛀牙拔除了。”
细心检查一遍，确定没问题后，张明取下口罩，看着正捂着肿起的脸颊，眼角挂着几滴生理盐水，一副楚楚可怜的霍雨瞳
张明面目平静，对着一旁饶有兴致给霍雨瞳擦眼睛的霍云儿询问道：
“你这当妈的怎么回事？不知道小孩子吃多了糖会长蛀牙吗？就算现在还在长牙也要注意这点。”
没等霍云儿说话，仰躺在柔软椅子上的霍雨瞳，率先发出支支吾吾的稚嫩童音
“鸽，噗药拐麻麻，是我自己痰吃”
含糊不清的话中满是愧疚与不安，霍雨瞳的话让张明更加无奈，他都忘了霍雨瞳喜欢吃糖
撇了眼旁边微微点头的霍云儿，这女人实诚的很，从不撒谎，结合自己的了解，看来确实是霍雨瞳贪吃导致的蛀牙
出于教训的心理，张明伸手掐住霍雨瞳肿起的白嫩脸颊，见她痛的呜咽连连，轻笑道：“知道痛了？以后记得少吃点糖，还有，记得刷牙。”
“呜，好疼——”疼痛难忍的霍雨瞳紧闭双眼，发出撒娇般可爱痛呼声，也不知道有没有把话听进去
见她拔完牙后这么痛苦，张明松开手，没有再继续逗她，出于医生的习惯，他转头对身旁面露笑意的霍云儿嘱咐道：
“休息两天就好，这段时间就当给她放假，也别让她去学习什么的了，吃食方面喂点稀粥就好”
“放心吧，我会注意的”霍云儿点头回应，语气一如既往的温柔
没有墨迹，张明简单清理下台桌，又换上了熟悉的疫医装扮，戴上阴森的白色鸟嘴面具，准备照例外出行医时
一只柔软温热的小手拉住了他，待转头看去发现，是脸上挂有泪痕的霍雨瞳
拔牙的疼痛是源自于生理反应，流不流泪可不是靠毅力就能能遏制住的
没等张明询问，霍雨瞳卖萌似的扯了扯张明结实的衣袖，虽咬着棉花却吐字清晰的恳求道：
“哥，带我一起去嘛~”
摸摸霍雨瞳的小脑袋，隐藏在白色鸟嘴面具下的眼眸闪过一丝温柔，但考虑到拔牙后的注意事项，张明还是摇头拒绝了
“不行，你刚拔完牙要注意休息，剧烈运动会让你身体发烧的。”
其中涉及的原理张明没有述说，只是霍雨瞳没有害怕，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甚至语气更加坚定
“不，我就要去。”
这非同寻常的的口吻让张明感到不对劲，平时霍雨瞳可没有这么蛮横不讲理
于是他蹲下身，漆黑的长袍将搭配阴森的面具，这恐怖的打扮没有吓到霍雨瞳，反而让她的小脸更加坚定
“怎么了，身体不舒服吗？”脱下手套，将手掌贴上霍雨瞳光洁的额头，确定体温正常
“没有，我只是想和哥哥你一起去行医治病而已。”
坚毅的蓝色眼眸中闪过一丝忐忑，觉得不对劲的张明抬头看了眼霍云儿，只见她笑着点点头，意思很明显，是她怂恿霍雨瞳去的
不经意间抬手对霍云儿指了指，张明表示回来再找她算账，同时，张明也明白，以霍雨瞳这喜欢感情用事的性格，多半也是自愿跟来的
既然如此，也没什么好说的，看霍雨瞳这楚楚可怜的模样，张明也不可能拒绝就是了
有自己在，不会出问题的，顺带，路上要是有什么后遗症爆发，也算是给霍雨瞳长点记性，让她明白感情用事是不好的
“走吧，要是哪里不舒服记得跟我说。”
得到满意答复，霍雨瞳忐忑的心灵瞬间舒展开来，仿佛胜利了一般扬起小手，欢呼道：“好耶！我，我是说，知道了……”
刚开心一下，觉得不对劲的霍雨瞳就立马收敛下来，她也知道自己刚刚被高兴冲昏了头脑
只是比起待在家里睡觉，霍雨瞳还是愿意趁着这点时间跟在张明身边，当一名实习小护士
无论是为了以后当一名医生，还是为了陪在张明身边，都比什么不做要强，哪怕身体不舒服
见此，张明没有言语，他一向尊重霍雨瞳的意愿，二人就这样在霍云儿温柔的目光中，出发了
几个时辰过去，阳光明媚，某个不知名村落内，一辆干净的马车停在空地，前头的两匹马儿正晒着温暖的太阳，悠闲的吃着马槽里的草料
吱呀——
一扇老旧的木门推开，一大一小的身影从中走出，紧随其后的是一名弯腰不停道谢的老妇人
“谢谢神医，谢谢神医！”
“职责所在。”
张明接过老妇人粗糙手心上的几枚银魂币，简单嘱咐几句后，在对方虔诚又恭敬的目光中，张明牵着霍雨瞳的小手离开
路上，二人诡异邪恶的中世纪疫医打扮，在明媚的阳光下显得和睦，尤其是替人疗完伤治完病后，黑色的不详气息似乎也变得圣洁光明起来，不再那么吓人
“等等！前面的医师等等！”
一道男性的焦急呼唤声，让张明和霍雨瞳齐齐停下步伐，闻声看去
“等等！先等等……”
待跑到张明跟前，这身形健硕，衣着朴素的男人喊的声音都哑了。弯下腰，双手扶着膝盖，上气不接下气的喘着粗气
一大一小两人互相对视一眼，没有说话，等男人喘过气来后，抬头看见阴森的白色鸟嘴面具时，心里先是被吓了一跳
随后意识到自己来这的原因，连忙拱手作揖，气喘吁吁地说道
“抱歉，打扰两，位医师大人，只是我们村里来过一个，善良的小姑娘，她曾帮助过我，受她的嘱托，如果有医师出现，麻烦您们能帮帮她”
这断断续续的话，张明是听明白了，只有霍雨瞳歪着头，似乎正在思考，毕竟嘴巴的疼痛让她很难集中注意力
撇了眼正在捂嘴的霍雨瞳，张明没有废话，语气平静地询问道：“她在哪？”
男人连忙伸出粗粝的食指，指了一个方向，那个方向似乎是村子里面晒衣服的场地
“嗯，知道了。”张明点头表示明白，在男人有些畏惧的目光中，二人很快来到一片晾衣的空地上
两边各插着根Y字形杆子，一根坚韧的竹竿子搭在上边，洗的干干净净的衣服和被子，用各种各样的方式挂在竹杆子上
这个地方因为是村子里集中晾晒衣服的地方，因此占地面积广泛，有一个足球场大
此时正在忙碌洗衣的妇人们，见到张明二人奇异的打扮时，也是被吓了一跳，只是转念一想，似乎想到了什么，面面相觑起来
很快，嘈杂的人声响起，一名打扮的干干净净的金发小女孩略过人群，小跑着过来了
“请问，你们是能治病救人的医师吗？”
目测只有十岁大的金发小女孩，柔弱的语气中满是忐忑不安，似乎很害怕张明伤害她一样
金发小女孩很害怕张明，害怕这身散发不详气息的黑长袍，以及森冷的白色鸟嘴面具
这诡异骇人的神秘打扮，让金发小女孩回想起，妈妈给她讲过的一个鬼故事，里面的内容是关于一名叫血婴的邪魂师如何作恶
而张明的打扮跟故事里描述的打扮一模一样，不过旁边牵着的Q版疫医倒是非常可爱，萌萌的，只是不知道为什么一直捂着脸颊
“对，你要治病吗？”
冷漠的语气打断金发小女孩的思绪，同时更加笃定张明这打扮和故事中的一样邪恶，只是她想起卧床在病的妈妈，最终还是鼓起勇气，坚强的回答道：
“是，是的，我妈妈她身患重病，从城里逃出来后就一直咳个不停，而且还有一团黑气缠绕着妈妈，我找了很多医师帮忙看，但他们都不愿意……”
声音越说越小，似乎是有什么难言之隐，张明顺着她的话，问道：
“能说说不愿意什么？”
“不愿意……进到城里面去……”最后这句话细如蚊虫，金发小女孩紧张的双手互相纠缠在一起，精致的小脸满是不安，生怕张明这个医生拒绝
张明看了眼不远处巍峨的城墙，似乎是叫什么凤祥城，离这个村子不远，走路也就半小时路程
他明白为什么那些人不愿意进城，最近战乱纷飞，城里涌进不少难民，很乱，各种扒手小偷到处都是，加上昂贵的入城费
可这难不倒张明，他刚好也想给霍雨瞳见识下世面，让她明白战争的危害性
于是张明同意接诊，道：“行，这病我治，不过这么远的距离，以及进城的费用要你来出。”
张明的答复，先是让金发小女孩双眼发光，欣喜连连，可紧随而来的条件，让她高兴的面孔肉眼可见的暗淡下来，显得那么窘迫
这转变的态度并没有让张明意外，以他的阅历，一眼就能看出，金发小女孩是穷苦人家的孩子，从简洁的衣物上沾染的泡沫来看，她刚刚是在洗衣服赚取糊口的补贴
简单打量一下，金发小女孩长相精致，四肢纤细，孱弱的身体穿着一件简洁、单薄的布衣，中短的金发披肩
从发丝尾端的痕迹来看，原先应该是长发，多半是为了钱特地剪掉一部分卖掉了
“这，我……我没那么多钱……但只要你治好我妈妈，我可以给你永世端茶倒水，做牛做马，为碑为奴来报答你！求求你帮帮我妈妈吧！”
开出一个自身所能给出的最大报酬，金发小女孩苦苦哀求起来，说出这个筹码的时候，她右手死死抓着自己衣领，精致的脸蛋上已经是泪流满面
她很痛苦，因为实在是没钱，依靠给附近村民帮忙和对方的施舍，才能勉强吃饱饭
好不容易找到一个愿意冒险进城里去的医师，她实在不想放弃，迫不得已的情况下，选择直接将自己卖掉，至少比眼睁睁看着母亲病死要强
这也是为什么没人愿意给金发小女孩母亲看病的原因，进城是一个原因，最重要的是，就算你再可怜，医生也是要吃饭的，不可能免费给你看病
金发小女孩这幅悲惨的模样，让感同身受的霍雨瞳看不下去，她扯了扯张明的衣领，同时抬头看着比自己大一号的白色鸟嘴面具
霍雨瞳的意思很明显，帮帮这个与她身世一样凄惨的小女孩，钱可以等以后再收
好在张明治病不仅收钱，也收病人欠下的人情债，给不起钱？没关系，先欠着，等以后要么还钱，要么帮我一个忙，这事就算两清
“嗯……这样吗。”张明故作沉思，使得金发小女孩变得忐忑不安起来，可接下来的答复让她身心一阵舒缓
“行，我治了，其中费用就先欠着吧，等以后有钱了再还给我。”
“谢谢！谢谢你！”金发小女孩擦了擦眼泪，连忙鞠躬道谢起来，态度极其诚恳，生怕张明拒绝
等再次抬头看向张明这诡异的打扮，她也不再害怕，反而觉得这是上天派来拯救她妈妈的天使
“要谢就谢她吧，我只是个医生。”摸摸霍雨瞳的小脑袋，隔着布料的手感就是粗糙
“那个，谢谢你！”金发小女孩连忙转过身来，对着霍雨瞳一个九十度鞠躬，口中不停道谢
得到真诚道谢的霍雨瞳异常高兴，嘴巴也不再那么痛了，比起之前那些带有畏惧的谢谢，显然她更吃金发小女孩这套真诚的态度
只是正当霍雨瞳骄傲的想要开口时，刚一张开嘴，嘴巴内剧烈的疼痛就让她立马闭上，选择和张明一样默不作声
金发小女孩也不觉得奇怪，只当是什么特殊癖好
……
路上
“对了，你叫什么名字？”张明询问道
“我，我叫江楠楠。”语气怯生生的，显得既激动又害怕
“江楠楠？名字听起来不错。”张明浅浅夸赞一句
“谢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