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还债
凤祥城，高十米，宽三米的城墙下，一辆马车缓缓驶来，略过拥挤的人群，朝另一个通道走去，随即被驻守在此的门卫拦下
身穿略微老旧的星罗甲胄，面庞硬朗的门卫一手持柄长枪，一手伸出拦住缓缓驶来的马车，大声询问道
“站住，干什么的？”
“医生，看病的。”面对门卫的例行审问，驾驶马车的张明平静地说出自己的身份，同时交出两枚金魂币
而进城的过路费是一人一银魂币，多出来的钱不言而喻
门卫接过并掂了掂份量，失望的摇摇头，没等张明说些什么，另一名门卫恰到好处的出现，指着张明的白色鸟嘴面具怒斥道：
“胡说！就你这打扮怎么可能是医生！一看就知道是邪魂师，赶紧下车！我们要例行检查！”
这傲慢的态度并没有让张明生气，只是门卫的纠缠不休让他觉得有点麻烦，于是又掏出三枚金魂币递过去，语气平静地说道
“这点钱全当请弟兄们喝酒了，就不要小题大做，耽误大家的时间。”
接过这闪亮亮的，加上刚刚给的，总共五枚金魂币，两个门卫看到这笔钱时眼冒金光，看张明的目光越加不善，仿佛看到摇钱树
愚昧的贪婪让他们选择得寸进尺，连赌徒都明白见好就收，可这两个门卫却不知道
“不行，这点钱……”
没等两人编造出莫须有的规则，继续压榨张明时，一道愤怒的咆哮声从远处传来，音浪之大甚至盖住了其它地方的嘈杂声
“你们两个干什么呢！？”
伴随怒吼声，紧随而来的是一名城防军大队长装扮的……阿五？
只是如今阿五不再和刘大如影随形，反而断了只手，空荡荡的衣袖随风飘荡，老实的面孔上也多了几道浅白的疤痕，比起原先的坚毅，多了几分成熟与沧桑
阿五此时正对着这两个门卫大声骂个不停，而那两个家伙也很配合的低头认错，刚刚张明给出的钱也被他一把抢回
“再让我看到你们在这里勒索过路人，就收拾好行李去前线报道吧！有这骨气在这里撒，不如去跟敌人硬碰硬试试！”
“是！我们知道错了！”两个门卫认错态度诚恳，敬了个星罗军礼后，迅速返回原先位置去站岗
至于他们到底有没有听进去，就不是张明该考虑的事情了，因为阿五已经来到他面前了，还有刚刚交出的五枚金魂币
“抱歉神医，是我管教不严，耽误您时间，这次过路费就不收了，全当是我的一番歉意，还望您大人有大量，不要怪罪。”
明白张明实力与地位的阿五不敢怠慢，态度恭敬的主动认错
“没事。
张明摆手表示理解，随后接过这五枚金魂币，看着阿五态度诚恳的模样，张明也没有为难他，驾驶马车缓缓向城内驶去
虽说对阿五现今的凄惨模样感到疑惑，但张明不喜欢对别人的伤痛追根问底，除非对方愿意袒露
经过城通道，刚进城没一会儿，嘈杂的各类声音迅速传来，喧嚣的吆喝、骂街的妇女以及砍肉切菜等各类嘈杂声响涌入耳膜里，加上此时阳光高照，二者结合显得异常热闹
这热闹的市景并没有吸引到张明，找了个马厩停放好马车，给管理人交好一笔钱，三人就这样出发了
牵着霍雨瞳的小手，她好奇的目光隔着面具看个不停，带着神情激动的江楠楠，三人朝她所指的方向走去
这两个小女孩也不知道在隔音的车厢里说了些什么悄悄话，张明能明显感觉到，霍雨瞳和江楠楠的关系变好了不少，多半跟她们同样相似的悲惨家境有关吧
走在拥挤的人群中，一声英气十足的呼喊响起，略过喧嚣的人群，精准的传入张明耳中
“神医等等！”
本应驻守城墙的阿五不知从哪个地方钻出，身边还带着十几名装备精良的士兵，飞速跑到张明身边，井然有序地将他们团团围住
将圈中间的三人和阿五，与外面的人群隔绝开来，一副给大人物保驾护航的做派
阿五老实的面孔上保持着微笑，无论面对的是张明，还是霍雨瞳与江楠楠，都是一脸随和，没有摆架子
周围的路人见到是城防军的大队长，不用卫队驱赶，就纷纷绕路，担心牵扯上什么不得了的事件
同时小声议论起张明和他身边两个小女孩是什么身份，打扮诡异吓人就算了，为什么居然能跟阿五这种大人物说话，还有这威风的做派一看就不简单
这种明晃晃的议论，让涉世未深的霍雨瞳感到紧张害怕，但张明的手掌又让她安定下来，而江楠楠对此很平静，表现出同龄人没有的镇定
双方就这么在卫队的簇拥下，边走边谈
张明一手插兜，一手牵着霍雨瞳，态度随意地率先开口询问道：“来找我有什么事吗？”
阿五没有怠慢，老实地说道：“没，只是神医有所不知，近期星罗帝国内有大大小小的叛军出现，上头也派军镇压，一来二去下，凤祥城也涌入了许多难民”
简短的话语信息量却很大，张明看了眼阿五空荡荡的衣袖，顺着话题问道：“你的手就是在镇压战争中断掉的？”
闻言，阿五面目悲痛，头颅好似千斤重，在沉思片刻后，才重重点头，语气悲哀的回答道
“对，三子和刘大他们也死了，本以为一鼓作气能拿下城中的叛军，结果一团黑气从天而降，所有人都被污染腐蚀成骷髅架子，在最后关头，是三子凭着重伤把我丢出去了。”
后来，阿五凭借多年积攒的功劳、自身二环的实力再加上洛子宸的青睐，就这样当上了凤祥城的城防军大队长，整天都很清闲
“节哀顺变。”
没什么好说的，张明只能淡淡的安慰一句，无论是愚忠却热爱村民的三子，亦或是好赌却懂得收敛的刘大，这些人的死去对他来说，不值一提
而阿五也明白这点，只是独自伤心一会儿，也不再描述当时惨烈的战争情景，毕竟在场还有两个小女孩呢
转头，阿五开始关心起张明来这的原因
“谢谢安慰，只是冒昧问一下，神医来这里有什么事要处理吗？我虽只是个大队长，但要是有什么用的上的地方，尽管吩咐。”
出于对张明身份的敬重，以及救治他们团长不收钱，甚至倒贴钱，加上张明医术高超却放下身段，以低廉的收费标准去救治贫苦百姓
这些都让老实本分，出身贫寒的的阿五心生好感，认为张明可以信任，而他也愿意帮助这个品德高尚的医生
毕竟这个世界可没几个人愿意为了几枚银魂币四处奔波
虽说买卖尸体的作风有邪魂师嫌疑，可多年的军中历练让阿五懂得明辨是非，猜测张明这么做肯定有他的原因，也没必要追究
“那就劳烦了。”
“应该的，尽管吩咐即可。”
阿五的姿态很恭敬，张明也不会拒绝他的帮助
“楠楠，说说看你家具体在哪个地方。”
眼瞅着话题来到自己这里，江楠楠也不再装成小大人的模样，精致的脸庞浮现一丝恐惧，语气颤抖地说出一个具体方位
当得知要去的地方时，阿五却皱起眉头，他似乎想到了什么不好的事情
“怎么了？”这表情变化引起张明注意，不由得发问
“还记得我之前说有许多难民，涌入城中吗？”
张明了然，看了眼面色苍白，衣着朴素的江楠楠，难怪刚刚她这么害怕，不管如何，她总归是外来难民，在本地官商面前，仅有十岁的她怎么可能保持冷静
“放心，没人会伤害你的。”
张明简单安抚一句，江楠楠能从他冷淡的语气中感受到温暖，加上霍雨瞳无声的牵起她的小手，这些鼓励都让惊恐的江楠楠冷静下来
看了眼江楠楠明显区别与张明二人的打扮，阿五态度随和，甚至有些温柔地问道
“这次的病人是她的家人吗？”
“对，就是她带我来到这里的”
老练的阿五笑着点点头，他看破不说破，老实本分的他也不想伤害到这些，因为战争波及导致四处流亡的难民们
毕竟他以前也是这么过来的
“那请神医跟我来吧，这地方我熟悉。”
在阿五的带领下，一行人穿过热闹的市区，来到一片死寂，人数众多却异常安静的贫民窟地带
里面满是衣衫褴褛、面黄肌瘦、浑身脏污，互相报团取暖的可怜难民们，他们互不相识，是战争将他们带来到这个地方，只为了避难
看着周边坐在冰凉地面上战战兢兢，对他们的到来感到害怕的难民时，心底善良的霍雨瞳蓝色双眸中闪过一丝不忍
而张明感觉的到她的情绪，只是伸手摸摸她的小脑袋，没有说什么，让霍雨瞳独自感受下战争所带来的各种后果与隐患
就算是张明，他也希望世界和平
又走了一段路，周边人员明显减少，破旧的房屋数量逐渐增多，而霍雨瞳也不知道跟江楠楠说了些什么，扯了扯张明的衣袖
兄妹二人的默契，让张明知道霍雨瞳小动作的意思，转头对身边的阿五嘱咐道：
“到这里就可以了，剩下的路程就不麻烦了。”
阿五也很识趣，他尊重张明的选择，恭敬的敬了个星罗军礼后，带着士兵离开了
待他们离开后，张明对着松口气的江楠楠吩咐道：“带路吧。”
“医师大人请跟我来吧。”
在江楠楠的带路下，一间破落的房屋出现在眼前，以及门前盘踞的几名……混混
当张明三人出现时，为首一名的混混快步走上前来，愤慨地指着江楠楠就是一句
“还钱！你这个骗子！”
这愤怒的话让江楠楠娇躯一颤，恐惧地缩在霍雨瞳身后，胆怯的模样楚楚可怜，但张明只是冷冷的看了她一眼
为搞清发生了什么，张明对着混混礼貌地问道：“你好，能告诉我发生什么了吗？”
“靠！你是什么东西！”
这混混现在才注意到张明诡异不详的打扮，这模样也是让他吓了一跳，大白天穿成这样还这么吓人，可见中世纪的疫医并不受欢迎
“我？一个普普通通的医生。”
张明的出现也让混混们引起骚动，他们没有轻举妄动，互相聚在一起面面相觑，交头接耳一番，决定着什么
之后，还是刚刚那个混混，此时他态度都有改善，谦卑有礼的走上前，语气温和地问道：
“请问这个金发小姑娘跟您是什么关系？”
“她？”看了眼喘喘不安的江楠楠，感受着手上拉扯的力道，张明如实回答道：“我的病人，受雇给她母亲治病的。”
“这样啊。”得到答复的混混明显松口气，然后开始说起他们来这的目的
“医师先生你有所不知，我们并不是什么欺男霸女的恶人，此次前来，也是为了给父老乡亲们讨债。”
“讨债？楠楠你似乎有什么事情瞒着我。”
撇了眼江楠楠战战兢兢的模样，回过头，张明示意对方继续说，他要了解清楚前因后果，再做定夺
见张明选择了解真相，混混也是长话短说
事情并不难理解，大概是江楠楠为了给母亲治病，四处找人借钱，结果现在限期已到，还不上钱，这群年轻人也是受家中父母妻女来要债的
并不是他们无情无义，本来借出去的时候就明白江楠楠家的情况，也不指定还得上
可如今他们都是难民，哪怕是一铜魂币都能引得人们肆意争抢，更别提江楠楠背负的巨额债务
这笔钱对落魄的混混们，以及他们背后的妻儿老小，有着决定生死的重要作用，所以才厚着脸皮过来讨债，而且这也不是一次两次了
担心张明误会什么的混混连声补充道：“医师大人放心，我们没有伤害她的母亲，毕竟大家都是可怜人，只是如今这世道……实在是迫不得已。”
面露愧疚，这帮人没指望收回全部债务，只是单纯想要江楠楠身上辛苦赚取的钱财，无论有多少，能拿一分是一分
说白了，就是打着还债的名义，要江楠楠免费给他们打白工，或者是把赚来的钱全部拿过来还债
而这帮年轻人有手有脚的却不愿意去劳动，或者说怕官兵克扣，怕当地恶霸欺压，所以宁愿去找一个十岁小女孩伸手要钱，也不去干劳工
“你们可真是……”没把话说出口，这种义正言辞的无耻的混吃等死作风，让张明也有点鄙夷
感受手上拉扯的力道，张明最终还是没把脏话说出口，怕教坏小孩子，转头问起江楠楠欠了多少钱
混混也很识相，朝前张开五指，口中开始细细描述
“五百金魂币，加上利息，一共五百二十五枚金魂币。”
这数额，是把全村人都给借了一遍吗？联想起最初见到江楠楠楚楚可怜的模样，这小丫头还挺会骗人的，懂得利用人们的同情心
不计较这些，张明从储物魂导器中取出几个钱袋，折合估算下大致有五百五十枚金魂币，多出来的就算是做慈善
这笔巨额满满当当地递到混混手上，而他接过的那一刻，已是热泪盈眶，浑身颤抖个不停
“行了，她们的债我来还清，以后不要在纠缠她们母女两，否则后果自负，明白吗。”
不可置信地看着手中沉甸甸的钱袋子，混混连忙点头哈腰道：
“谢谢！谢谢神医！有这笔钱父老乡亲们就不用再挨饿了！谢谢！谢谢！”
其余人看见也是连忙跑过来道谢，甚至有些家里人病重，正缺钱治病的，对着张明就是下跪磕头，甚至扬言要给他立碑供奉起来
“行了行了，别搞这些没用的，把你们这份力气拿去赚钱，拿回家里去，不要在我面前丢人现眼了。”
张明赶苍蝇似的摆摆手，在虔诚的连声道谢下，这帮讨债的年轻人也是迅速离开了此地
等一切尘埃落定，张明回头看了眼惊魂未定、还没回过神来的江楠楠，指了指她，冷淡地说道
“这笔钱算在你的账上，以后有钱了记得还给我，明白吗？”
这话让江楠楠回过神来，顿时她热泪盈眶，张明无私的举动感动了她，让她相信这个残酷的世道还有好人，也为以后不会再被债主纠缠而欣喜
总之，江楠楠捂着脸痛苦起来，她明明都已经做好被人辱骂和抛弃的准备了，结果这堪比童话故事的结果让她的心底一阵落差，加上长久以来的情绪积压，江楠楠不禁痛哭流涕起来
再怎么坚韧，她也只是一个十岁的小女孩，谁不想得到父母的怀抱与悉心呵护呢？可惜残酷的现实让她早早背负上重担
“谢谢！谢谢！”
江楠楠边大声痛苦边发自真心的道谢起来，甚至要下跪磕头，但却被心生怜悯的霍雨瞳拦了下来，感同身受的她很理解江楠楠此时的心情
“好了，别哭了，我哥是不会为难你的。”
强忍嘴巴的疼痛，心底善良的霍雨瞳轻声安慰起，比自己大四岁的江楠楠，随即又抬头看向张明，轻声问道
“对吧？哥——”拉着可爱的长音，张明知道自己是被架在道德底线上烤，只能无奈的点点头
“是，你说得对”
“耶！我知道哥哥对我最好了！啊哟！”
兴奋过度的霍雨瞳猛的张开嘴，扯到了嘴边的伤口，剧烈的疼痛让她冷静下来
见此，张明也难得露出一抹笑容，打趣道：“给你长点记性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