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奇货可居
翌日。
孙策尚在榻上跟朱治商量分别的事宜，如今来冀州最大的事情已经办妥，正该让朱治带着授命先回去，让孙坚早日上任豫州。
“那少将军何时启程回来？”
“再去两个地方，此行也就差不多。”
两人正交流着，别馆外突然传来喧哗声。
几人急忙出去一看，见是袁绍、韩馥派来的人，正在馆外候着。领头的一批，多是读书人。在其后，则是各类工匠、及其家人。另有两个使者带着礼物，要随朱治一道回豫州，给孙坚送礼。
孙策打眼一瞧，见领头的读书人多是神色慌张，一脸惶惶不可终日。显然心中不满自己被袁绍、韩馥抛弃，转让。
可他们不是世家子，这个时代下，命运就是如此卑微。虽有士人的名头，可真要过上日子，这里面不少读书人还不如其后的手艺人日子舒坦。
孙策心中想过一圈，唤人取来金银。对着读书人道：“朱将军今日就要启程先回豫州。诸人若无家室所累，可跟朱将军先行。若有旁事，可领些金银，在此等候。等我北归时，再领众人去豫州。”
这话一听就是托词，孙策看出里面有一半人心不在此，便换个理由安抚他们。至于北归之后，大家还能不能记得此事，则要另说。
众人更是连声感恩道谢，有一半人上来取过金银告辞。又言辞凿凿着说自己必定在此等候少将军。
另有一半人，已经默契的提着行囊看向朱治，显然是要决意入豫。
孙策神色不动，正要跟朱治继续商量几句，台阶下突然有人高声道：“少将军好不讲理。”
闻言，孙策还以为自己做错，快步走入分开的人群。见说话的人，是个年约二十左右的读书人，模样浪荡，衣不正形，比起徐庶当年有过之而无不及。
这不就是个浪荡子嘛，孙策觉得十分亲切，忙问道：“此话从何说起。”
那人摇头晃脑道：“既被袁公派来，就是少将军的人。自然是少将军去那，在下去那的道理。岂有少将军独自远行，将我等抛下。”
孙策耐心解释道：“我是去远行，一路轻车快马，是担心诸位受不了旅途劳顿。”
那人立马厚着脸皮接话，“那就请少将军略备车驾给属下，属下愿鞍前马后。”
你到底是鞍前马后，还是要跟着我去享受？孙策失笑，他看出此人有意跟随自己，也没有挑刺、多想。
直言道：“也好，你既有意跟着，路上可别觉得烦闷无趣。”
此人当即笑着点头，朗声道：“不会不会。”
两人对过姓名，孙策才知此人叫郭季，字随云。
将外头的事情交给朱治料理，孙策领着郭季、徐庶一道入内。
东西其实准备的差不多，他们此行还购买了一些书籍，准备随朱治入豫。
说是书籍，其实都是竹简卷成。
纸张虽然逐渐兴盛，但把圣人学识刻在其上，对于当下的读书人来说，还是有损圣人体面。
郭季似乎对箱子里的东西很感兴趣，自顾自东翻翻西翻翻，全然不在乎孙策、徐庶的满脸古怪。
“少将军是要带这些书回去教导孩童启蒙吗？”
这是可以明说之事，孙策笑着点头，又道：“随云若是喜欢，也可挑几本在路上翻看。”
谁知郭季信手一丢，大大咧咧道：“都是些陈词滥调。”
孙策也随他，只当是此人特立独行。
稍作休整，一行几人带上十个亲随，以及韩馥派来的三十个州兵，直接朝着中山国奔去。
从邺城到中山国，可就远了。
他们走走停停，一路说笑，顺道拜访些名士。虽未见到名士风流，但也有不少闭门羹可以吃。
三人常以此，来相互取笑，打发路上的闲散时光。
他们却不知当今天下，正在发生两件大事。
其一是青州刺史焦和，平匪不利，最终累死州中。一整个青州，已经陷入群龙无首之际。
其二是袁术有意跟新任豫州刺史孙坚结为姻亲，此事涉及到的人，正是孙家长子孙策。
之所以要称其为大事，是因为袁术有意给未来宝贝女婿扬名，正在通过袁氏门生，大肆宣扬孙策领兵击败边军的事迹。
广成关之战，竟真是十六岁少年郎所为？
至此，天下大震。
世人纷纷道：莫不是又有一颗将星出世？
…………
…………
人在旅途，孙策岂能知道，袁术可能要成为自己老丈。他们在中山国境内游走数日，此刻仍跟郭季、徐庶说笑不停。
这郭季真是个妙人，言辞有趣，对山川地理、名人历史多有研究，绝非普通之士。孙策和徐庶二人越听，对其越是尊敬。
其中徐庶常有惊人惊语冒出，郭季瞧着他半天，便对孙策问道：“此人天资过人，常能举一反三。此前是在作甚，竟然不去好好读书。”
孙策揶揄轻笑，拿手点着徐庶，“是你自己说，还是我说？”
“过去事，来时路。有何不可明言……”徐庶微红着脸，偏又理直气壮道，“我在乡里做任侠。”
郭季知道二人都非拘礼之辈，直接转身调侃道：“哦，原来是个鼠辈啊。”
“哈哈哈哈哈哈。”孙策更是憋不住，大笑过后，心中更是想到：这郭季怕是不知，此话，后世可都要用来骂他们这伙人呢。
不行，这样一想，回去就得把孙权吊起来再打一顿。
三人在车内闲谈，外头突然有人传声，说前方就是中山国无极县。
孙策忙命车夫加快速度入城，又在城中找了个歇脚地，才带着徐庶、郭季二人出门，在城中开始游览。
中山国其实也可以叫中山郡，当年是刘秀儿子的封国。可惜这一脉，只传了几代人就没了，中山国就成了个雅号称呼。
此地素以产马闻名天下，当年资助刘备的两个马商张思平、苏双，就是在中山贩马为生，富甲一方。
不过孙策有韩馥、袁绍的引荐，此来自然是找本地巨富————甄氏。
照例递上拜帖，孙策也没端着身份要人马上出迎，转身就去城中闲逛。如何没有意外，甄氏会在晚上派人来通知明日拜访时间。
难得有空闲，孙策就寻了个僻静处，欣赏起城内景色。
道上，多的是健儿骑马而过，此地百姓也不以为意，常驻足欣赏。更有人当众，表演着自己的骑术，引来不少喝彩。
孙策端详许久，见此人能在马上站立、翻滚，真是自叹不如。
郭季在旁看了个真切，又笑眯眯问：“少将军可是要学上一二？”
“太危险，不学。”孙策立马道。
开什么玩笑，放着大好日子不过，学这危险事干啥。
“孺子可教也。”郭季半是揶揄道，也不知是真的高兴孙策有自知之明，还是觉得孙策不像一般的少年郎莽撞。
三人尚在茶楼处闲坐，外头突然走入一群吵吵嚷嚷的人。
这些人环顾四周一番，见到孙策等人的身影，忙激动上前询问。
“尊驾可是豫州刺史之子，江东孙伯符？”
孙策没想到是冲自己来的，下意识皱眉道。
“正是在下，敢问阁下是？”
“哎呀，少将军可叫我好找。”那人连拍着手，笑道，“小人是甄家下仆，家中主事得知是您上门拜访，特意派小人来，请少将军过府一叙。”
甄家人反应这么快的吗？孙策也没有犹豫，直接拉着徐庶、郭季上车。
等他们赶到地方，甄家三子甄尧已在门口恭候多时。
一看孙策从车驾上下来，甄尧忙拱手上前道：“少将军亲来，有失远迎，有失远迎。”
这般礼数，就连徐庶都在犯迷糊。孙策在邺城时，可是狂吃闭门羹，难道是中山国人都这般热情好客？
唯独郭季轻笑不语，入府之时，还在探头探脑，到处乱看。
“少将军这边请。”甄尧伸出手，指引着孙策入堂。
孙策点点头，刚要坐在下位。甄尧已经拽住孙策的衣襟，急道：“少将军是贵客，岂可坐在此处。请上座！”
说完，甄尧不顾孙策的推却，应是把他拉到并坐的位置。
孙策都有些心虚，不好意思道：“我此番上门，是有事相求。”
“好说。”甄尧直接点头，他又道，“家父早逝，二兄已出仕，在外担任曲梁令。家中俗事，多是我跟阿母做主。少将军请尽管明言，我定然替少将军办妥。”
这……真不是鸿门宴吗？孙策真被甄尧的滚烫热情冲昏了头。
而在甄尧眼里，眼前的孙策又岂止一个少年将军可言。
这简直是送上门的奇货可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