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晋升

卢平徜徉在这宏大的虚空当中。

他只感觉无穷无尽的神秘力量环绕在自己的四周，满溢而出的“知识”从每个指缝间穿过，有如奔行不息的流水。

这，就是晋升……

只一瞬间，卢平便理解了克拉丽丝此前所说的一切。

灵修是购买“资格”的货币，而“资格”也仅是打开大门的“钥匙”，唯有门后面的“知识”本身，才是超凡力量的真正来源。

在无尽知识的沐浴之下，他感觉自己的灵性及身体机能正在急剧上升，直到触碰到某个瓶颈后才逐渐转为缓慢的增长。卢平随即稳定住身形，双目环视着这片如星空般璀璨的虚无。

毫无疑问，这里正是生命之树上的第九质点“基础”——它位于物质界的顶端、形成界的底端，象征着物质界与灵性世界的中转，更是神创造世界的基础。

对于超凡者而言，抵达这一领域同样意义非凡——它象征着超凡者在灵性层面彻底摆脱了物质世界，告别了对自身力量蒙昧摸索的阶段，就此走在登升的正路之上。

……话说回来，这个质点中究竟会有些什么呢？

卢平不禁开始胡思乱想起来。

按照大多数超凡者探索质点后的证言，这里是一片不包含任何事物的宏大虚无，与卢平方才看到的并无区别。而少数宣称自己在质点中看见了什么的超凡者又往往对自己看到的东西三缄其口，更未留下任何的文字记录。

……那么自己又会看到些什么呢？

尽管知道自己的探索大概率并不会有结果，卢平还是难掩兴奋地驱动自己的身体，向着无尽虚空的前方飞去。

那无疑是一场孤独的旅行。

在这空间与时间都已失去意义的灵性维度当中，卢平就这么向前一路飞行着。一分钟、一小时、一整天……一年、一世纪、一整个纪元……不知究竟过去了多久，他终于看见了无尽虚空中铺陈的一道长条状黑色物质。

那东西简直长得骇人，哪怕是隔着如此遥远的距离望去，都丝毫不能窥见其全貌。在卢平的视线中，它以极小的幅度蠕动并膨胀着，彷如一头巨大的活物。

为自己的意外收获深感意外，卢平进一步加快了速度，向着那东西所在的位置飞去。

可正在这时，一道白色的影子亦出现在斜前方遥远的位置，就仿佛是意识到了他的存在般飞快地向他冲来。

……那又是什么东西？卢平小心地向着身后退去。

可出乎他意料的是，白影的移动速度竟完全超过了自己。第一秒，那还只是个遥远的白点、第二秒，他便能隐约辨认出对方人形的轮廓、第三秒，卢平便已完全看清了他背后的羽翼，以及手中握持的火焰之剑。

天使——！卢平瞬间做出了判断。

可当他还未将这份判断转化为实际行动之时，第五秒，那道崇高的身影便来到了他的面前。

可卢平却并未因这圣洁的光芒感到惊喜，恰恰相反，他只觉得浑身冰冷，犹如深陷凛冬。

在天使那崇高的羽翼之上，神圣的光环之下，坐落的却是一个极度异形的头颅：祂的脖颈盘旋而扭曲，面容正中是一个大大的，甚至能够看见其身后景象的空洞，腐烂发臭的肉块从其中不住掉落，彷如连绵的细雨——

“……！”

只一瞬间，卢平便从漫游质点的玄奥状态中清醒过来。

他看见克拉丽丝学姐正站在魔法阵外，眉头微皱地看向了自己。心下抱歉之余，卢平来不及细想刚刚看到的究竟是什么，便匆忙将召唤来的灵体送还，草草结束了仪式。

“咳咳……学姐你来得真巧……”

话音未落，克拉丽丝便迅速赶到了卢平的面前，用那洁白纤细的手掌按住了他的额头。

“第九领域·基础……”她凝视着卢平的双眼，“这跟我们预测的晋升时间不符……您取巧了？”

“这是……呃……”

少女那湛蓝的双眸仿佛带着某种不容撒谎的魔力，只一接触，他的视线便被打得四散飘摇。

“好吧……我确实是取巧了。”卢平叹息着摇了摇头，“不过相较于社……拉格纳学长，我的办法应该稍微保险那么一点……”

卢平并未在这个问题上说谎。相较于前社长直接召唤天使的行径，卢平的做法无疑曲折保守了许多。

他召唤的是所谓的“奥林匹斯灵体”——这种灵体通常被认为与古希腊的秘术传统有关，是地心说时代传统天文学中七大古典行星的化身。在魔法书《阿巴太尔》和黄金黎明的记录中，它们的个性都十分温和友善，甚至称得上乐于助人。

作为自己的第一次唤灵尝试，卢平更是谨慎地选择了奥林匹斯灵体中的最弱小者——月亮的主宰PHUL。在神秘学意义上，星球又常常会与天使相对应，其中月球所对应的天使正是质点“基础”的守护者加百列。

于是在卢平精巧的仪式设计之下，他通过对奥林匹斯灵体的召唤，成功实现了向质点“基础”的“偷渡”行动，从而完成了自己的晋升。

这样的设计当然瞒不过克拉丽丝的眼睛，她打量着地上的魔法阵及仪式用具，心中既感叹于对方的才华，又为他的鲁莽而深感痛惜。她又盯着卢平的双眼看了好一阵子，直到对方难以招架地低下头后，少女这才认真地开口道。

“……今后，不准这样了。”

克拉丽丝的语气随即转向柔和。

“因为晋升，我们社团失去的实在是太多太多。”她说道，“所以，迪·卡里奥斯特罗先生，我们也不希望再失去您。”

“知道了吗？”

明明是无比疏远的称呼，透出的却是如湖面般深沉的温柔。

再没有任何逆反的想法，卢平在这份温柔面前乖乖点了点头。

“……很好。”再三确认过他认罪的态度之后，克拉丽丝满意地颔首，“现在，请您不要再站在魔法阵中，来这边的椅子上休息一会儿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