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王后项链

王后项链事件——

正如前文所述，那是导致前波旁王朝彻底失信于民，几乎改变了这个国家命运的重大事件。

事件起于1772年，法国国王路易十五委托工匠为自己的宫廷情妇杜巴利夫人打造一串价值两百万里弗尔的钻石项链。然而早在项链完工前，路易十五便因天花去世，杜巴利夫人也最终被其继任者路易十六流放。

为打造这串钻石项链而倾尽全力的珠宝匠，在此事之后几近破产。他迫切地希望为这串项链找到全新的买主，而新任法国王后玛丽·安托瓦内特无疑是其中最合适的人选。

珠宝匠几次三番地就此游说国王夫妇，但都被王后以国家财政紧张为由加以拒绝。

然而一位骗子——德拉莫特伯爵夫人却破坏了王后的一切努力。她在社交场所上大肆宣扬自己与王后的亲密关系，以此得到社交界的青睐，就连急于与王后修复关系的宫廷枢机主教罗昂都被这谎言蒙骗，试图以金钱收买她作为自己与王后的“中间人”。

在罗昂的资金支持下，上层社会对她与玛丽王后之间的关联愈发深信不疑。1785年，珠宝匠找上了已成为社交界名人的伯爵夫人，委托她游说玛丽王后买下这条项链，而看到巨大财路的她自然应允。

伯爵夫人找上罗昂枢机，告诉他玛丽王后决定买下项链，却又不想承受奢侈浪费的指责，因而委托罗昂枢机作为这场交易的秘密中间人。罗昂拿着伯爵夫人伪造的王后手谕找上珠宝匠人，最终以分期付款的形式将其买走，而伯爵夫人则偷偷将项链送去了英国。

事件的结果是不言而喻的，当伯爵夫人未能足额支付款项后，此事终于被捅到了玛丽王后那里，进而传入了路易十六的耳中。8月15日，骗局被彻底拆穿，引起国内舆论一片哗然。

尽管王后在这次事件全程几乎完全不知情，但当时的法国人民却坚信她是在利用德拉莫特夫妇作为工具，打击她所厌恶的罗昂枢机。而最高法院及路易十六对王后的回护态度，更引发无数民众的不满。

此次事件后，波旁王室声誉扫地，最终在四年后的法国大革命中不可避免地走上了灭亡之路。

讽刺的是，尽管玛丽王后在凡尔赛宫中的奢侈人尽皆知，可唯独这串她甚至从未拥有过的项链，长期以来却一直被以她的名字命名，成为了这位“赤字王后”一生最大的“罪证”。

卢平抬起头，第一次正面看向了约瑟芬面前的肖像。

他很快意识到画像上的正是约瑟芬本人——同样是一身繁复的黑色衣裙，但样貌相较如今却显得有些稚嫩。而在画中人修长的脖颈上，一串华贵的钻石项链正闪闪发光。

“1785年1月，我生平第一次抵达巴黎。这座傲慢的都城是如此的繁华艳丽，以至于我过往所看见的一切城市，在它面前都显得黯然失色。”

“我沉醉在巴黎炫目的华美中，依靠占星术很快成为了上流社会的新贵。在那时，德拉莫特伯爵夫人正是社交场上最炙手可热的人物之一，因而当她第一次找上我时，我还以为自己得到了至关重要的机会。”

“什么机会？”卢平问道。

“当然是接近法国王室，亲眼窥探他们命运的机会。”约瑟芬回答，“当时的绝大多数占星术士都察觉到了整个欧洲将发生剧变的征兆，但很少有人能像我这样将剧变的根源锁定在波旁家族头上。”

“对于任何研究此道的超凡者而言，这都是再好不过的机会。若能借此窥探到宇宙命运的一角，哪怕踏入原型界——也就是生命之树的上三阶都不在话下。”

仿佛是在回忆些什么，约瑟芬的双眼中流露出莫名的神色。

“在她的邀请下，我来到德拉莫特伯爵的庄园拜访。在我用星盘解读了她的命运，并将最终结果告诉她后，伯爵夫人提出要请人为我绘制一副肖像作为回报。”

“我没有拒绝的理由——社交场的规矩就是如此，有来有往，才能增进彼此的感情。正因如此，你才能看到了我们面前的这幅画。”

“觉得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吗？”约瑟芬回过身，突然发问道。

“那串钻石项链，我可从没见你佩戴过那样的东西。”

“说得好像你有多么了解我一样。”少女嗤笑着，“不过，你并未说错——画上的我戴着的正是那串大名鼎鼎的王后项链，只是当时的我并不知道这一点。”

“完成那副画作之后，伯爵夫人一直以画家还需深入加工为由，迟迟不把那副画寄送给我。而当时并未把此事放在心上的我，对此也不甚在意。”

“结果，我却没能想到，那副画竟会成为她在法庭上指控我的罪证。”约瑟芬的声音带上了几分咬牙切齿，“……那个骗子，她打从一开始便打算拉我下水，在事情败露后当她的替罪羔羊。”

“好在她暴露得实在太快，未能做出完美的伪证，让我最终得以无罪释放。可饶是如此，法国政府还是将我驱逐出境，就此错过了晋升的最好机会……”

所以，这就是卡里奥斯特罗家族与那场案件相关联的真相了……卢平点了点头。

他在过去一个半月之内也从各类书籍上看到了这段牵扯，但一直无法从他们语焉不详的描述中推测出背后的真相。直到此刻，听见当事人这第一视角的分析，他才对那段历史的脉络大致有所了解。

“好吧，可这又跟毕达哥拉斯学派有什么关系？”

“这就要说到那个骗子的后续了。”约瑟芬接着开口，“在被判处无期徒刑后，1787年，德拉莫特夫人竟成功从看守她的监狱逃离，远渡英国。”

“从监狱的看守水平和波旁王朝对她的仇恨来看，越狱显然是一件不可能的事情——除非，她得到了超凡力量的帮助……”

“摆脱了一些麻烦的事情过后，我在1791年赶赴伦敦与她算账，最终成功从她口中确定了向她提供帮助的正是那群惹人厌的邪教徒。”

“我关注那串项链的下落已经太久太久了，卢平。”少女看向了他的眼睛，“出于一些特殊的缘由，我过往一直没能对它动手。但只要你能将它弄到手中，我们就可以轻松挫败学派在巴黎的一切布置。”

“怎样？对你而言，这应该还算是一笔划算的交易吧？”

卢平深吸了一口气。

他正想答应下来，脑海中却忽然涌现出了一种可怕的猜想：

……如果自己接下了这个任务，并成功将钻石项链盗走的话，以学姐的身份，她又会在大学内遭到怎样的非议？

想到这里，卢平不得不将原先准备好的话语吞进了肚子里。

“……让我考虑一下吧。”

然而，他的考虑却并未持续多久。

1914年8月17日一早，人们无不诧异地发现，展出于卢浮宫博物馆的那串珍贵无比而意义重大的钻石项链，竟在短短一晚后不翼而飞。

汹涌的舆论，亦随之重新点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