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卢浮宫前

从掩盖地下实验室用的宅院中走出，夏日午后的阳光仍旧炽烈。

挥手从街上拦下了一架兰道式马车，卢平率先进入其中，向下方的约瑟芬伸出了右手。

“呵……真想不到你还有这样绅士的一面。”约瑟芬微微摇动折扇，紫水晶般的眼眸中满是戏谑。

“我对女士一向尊重而体贴，当然，总喜欢阴谋利用我的人算是个中例外。”卢平毫不示弱地回答。

摇摇头，约瑟芬将左手搭在他的掌心，借力登上了车厢内部。

伴随着马儿鸣亮的响鼻及蹄声，马车载着二人缓缓前行。卢平略微调整着自己的坐姿，随即好整以暇地看向了面前的少女。

“我们……真有必要去得那么早吗？”

约瑟芬嘲讽似地用折扇掩住了嘴：“不然呢？卢浮宫下午六点就要关门谢客了。”

“你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卢平叹息一声，“我还以为在关门谢客之后赶往那里，才是对我们更加有利的选项。”

“那样的话，我们或许会错过不少重要的东西。”少女回应道，“在找不到头绪的时候，来客本身说不定也能够成为一种线索。”

“好吧，你说了算。”

卢平耸耸肩，不再试图在这个问题上继续争辩下去。

他看向窗外，忽然意识到前方正是两天前那场战斗发生的地方。马车从被警方拉上封锁线的铁门旁悠然驶过，仿佛这不过是一起微不足道的小事。

“话说回来。”他忽然挑起了话题，“王后项链案过去了那么多年，期间你就一直都没想过自己去把它找出来吗？非要委托我这个新手去作案？”

“当然不是。”仿佛是想起了某件不愉快的事情，约瑟芬微微眯起双眼，“事实上，我已经尝试过很多次了。”

“1791年，在我向那个骗子讨债的时候，我便注意到那串项链已经被那群邪教徒做了手脚——让我都不敢轻易接触的手脚。”

“我大概知道那是怎样的一种机制：它会记录下所有接近它的高阶超凡者的灵性体特征，并在之后向欧洲范围内的所有学派高层通报位置。”

“然而位阶在形成界及以下的超凡者由于灵性体特征太弱，并不在它的记录范围之内。因而我需要可以信任但实力又不强的人去取那串钻石项链，从而规避掉那些家伙的手段。”

“……以你的实力，难道还害怕他们吗？”卢平不禁有些好奇。

然而少女却只是摇摇头，认真地看向了他的双眼。

“这是我给你的忠告，卢平，永远不要小看任何一个神秘结社。”她一字一句地开口，“你或许以为，依靠一些不知从何处打听来的弱点，自己可以轻松应对一切来自学派的超凡者。”

“但每个能够传承至今的秘术流派，都必然有其不凡之处。尤其是第三领域以上，抵达了‘原型界’的强大存在——对他们而言，一切缺陷及常理都不再适用。”

被约瑟芬道破了心中的想法，卢平骤然为之惊觉。

他忽然意识到，自己竟不知从何时起竟当真产生了这般傲慢的想法。如果自己在与毕达哥拉斯学派高阶超凡者生死一战之时，真的将那些三角形纸片当作胜负手的话，说不定会遭到意想之外的重创。

“……原来如此，受教了。”深吸了一大口气，卢平坦率地向对方表示了感谢。

“你能明白就好。”约瑟芬摇着折扇，恢复了到了开始时那副游刃有余的模样。

“回归正题，将钻石项链弄出来后，你只需把它放入我预先留下的净化法阵中，就算是大功告成了。”

“听起来不错。”卢平开口道，“但问题在于，我们要如何找到那串项链的下落？”

“那就是我们今天需要处理的事情了。”约瑟芬回答，“不然的话，你觉得我为什么会大费周章地陪你走一趟呢？”

“只希望你真有办法查清楚这一切。”卢平叹息着。

“下一个问题。”他紧接着开口，“那天，你在铁塔上对我说的那句话究竟是什么意思？”

“……什么铁塔？”

“当然是埃菲尔铁塔。”卢平理所当然地回答道，“8月15日，你在埃菲尔铁塔上说的那些事情，可别告诉我你自己都已经忘记了。”

然而约瑟芬却摇晃折扇的动作却骤然停了下来。

“我从未去过埃菲尔铁塔。”她说，“事实上，当年那场反对修建铁塔的联署，我也有签名。”

“什么？可我分明……”

“分明在塔上看到了与我一模一样的身影？”少女深深皱起了双眉，面色苍白得像是意识到了些什么，“你先跟我解释清楚究竟发生了些什么？”

……

沿协和桥跨过流淌的塞纳河，自著名的协和广场转向东南，二人就此进入了巴黎第一区。

此地是巴黎人口最少、面积也最小的地区，但同样也是这座城市毋庸置疑的最中心：卢浮宫、杜乐丽花园、小凯旋门、皇家宫殿……无数令人耳熟能详的景点均坐落于此，可谓是这个国家首都中的首都。

蹄声渐歇，马车就此停驻在卢浮宫外的卡鲁塞尔广场上。

卢平跳下马车，忧心忡忡地看向了卢浮宫正对面那处恢弘的宫殿：所有人都知道，世界上最强大的超凡者——拿破仑·波拿巴就居住于此，睥睨着欧洲大陆上的一切。

“……不必过多担忧杜伊勒里宫里的那位。”搀扶着他的手臂跳下马车，约瑟芬像是明白了些什么地开口道，“只要你不闲着没事去刺杀他，他可不会关注我们这点事情。”

“当务之急，还是要搞清楚那串项链被盗的后续动向，方便我们的下一步行动。”

“至于那个冒牌货的情况……这是我的事情，你就先别管了。”

深吸一口气，卢平点点头表示赞同。

裹挟在人流之中，二人缓缓向卢浮宫走去。

在这个时代，卢浮宫门前那座标志性的玻璃金字塔尚不存在，因而可以看见大量马车驻留其间，不停地卸客又接客。

卢平饶有兴致地看着面前的这一切，可就在这时，身边的少女却扯了扯他的袖子。

“快看那边。”她说。

顺着约瑟芬所指的方向远远望去，卢平注意到一架涂成黑色，样式极为华贵的科奇式马车正停在了卢浮宫的正门之前，耀武扬威般展示出那个别样的纹章。

“独角兽、狮子、盾徽、以及象征嘉德勋章的吊袜带……”

“……你知道那个纹章属于谁吗？”

“当然，倒不如说认不出来那个纹章的你才比较奇怪吧。”

约瑟芬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

“那是英国的国徽，在现在的巴黎，它的主人只可能有一位——”

“英国驻法大使，弗朗西斯·伯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