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章 剑塚地
“你,到底为了什么而挥剑。”
空灵的言语透过帝都上空厚重的乌云,传入玛安纳的脑海,却很快被观众席上人群嘈杂的声音冲淡。
“这就是传说中剑圣家族莱因哈特家的子嗣?也太菜了吧!”
“狗娘养的!站起来啊小鬼!我可是把家当都压在你身上了!”
“真没想到莱因哈特居然会输给一个无名小卒,真是见了鬼了!”
若是在平常,平民是绝对不敢对身为贵族的玛安纳说出这种话的,可现在的时间是大多数人都沉睡的深夜,是在帝都高楼大厦最底层剑士竞技的角斗场。
在这里唯有金钱与武力才是唯一的真理,而这一切的目的,这一切的背后,都是各大贵族为了钻王庭律法的空子,从这群地下剑士中挑选私兵和募集资金罢了。
而玛安纳可不是为了那种无聊的理由来到这里。
此刻的他浑身是渗着血的剑伤,手里握着被他人剑锋砍成两段的剑,脱力的躺在角斗场肮脏的沙地上,看着天花板被三面镜子围绕的照明火堆,疑问围绕在自己的心头。
为什么我无法和父亲一样强?
任凭他怎么样的挥剑,在莱因哈特家剑术教师的指导下如何精进,都始终达不到他已故父亲的高度。
虽然他已是莱因哈特家历史中最年轻的龙级剑士,虽然他被家族中的长辈称为天才,是最有可能继承圣剑成为下一代家主的人。
可自从父亲死于一场有预谋的暗杀之后,他的剑术便一直停留在过去,未进步分毫。
“我宣布,本场的获胜者是——杰斯.克莱因!”
受贵族控制的竞技场裁判举着喇叭,大声宣布着本晚被作为最大噱头战斗的结果,举起那个名不经传叫做杰斯的少年的右手。
一时间,全场哗然。
可作为获胜者的杰斯却没他看去般这么高兴,只是在短暂的营业笑容之后,望向手里其中一柄被折断的佩剑。
缓缓的走向了仰面躺在沙地上的玛安纳。
“你的剑法,不纯粹。”
玛安纳用胳膊撑着自己的身体,艰难的从地上站起,这是他身为骑士必须要做到的尊敬对手。
“我的确无法……再更进一步。”
他来到这里是为了找寻自己的极限,为了精进剑术而为自己增添的修行。
可却没曾想到,在除了父亲之外未尝败绩的他,如今却输在了一个与他同龄的剑士的剑下。
杰斯看着有些恍惚的玛安纳,走到他的跟前拍了拍他的肩膀,和他说。
“我挥剑是为了变得更强,强到到没人可以战胜我,这是个很简单很无脑的理由,但再怎么着,也算是个理由。”
“可你呢,莱因哈特家的剑士,你挥剑又是为了什么?”
留下这句话,杰斯拍了拍这位至今为止第一次折断他剑的剑士,向着竞技场昏暗的出口走去,此刻的那里有几位贵族以及身份不明的高官在等着他。
而玛安纳则是低着头,拖着浑身是伤的躯体,朝着反方向的另一处出口走去,那里虽没有贵族和达官显贵的簇拥,却站着一位风尘仆仆赶到这里的女性。
她是陪同玛安纳一起长大的贴身女仆,名为卡莲。
此刻的她正提着盏明亮的煤油灯,看着上衣被撕碎浸满鲜血的玛安纳,心疼的从包里取出纱布与药品,替他包扎伤口。
“少爷,你不能再这样伤害自己了……”
可对于卡莲善意的话语,玛安纳却并没有领情,只是呆呆的看着那漫长黑暗过道的尽头,说出了那句可能会让他后悔一辈子的话语。
“我早就不是什么少爷了,你就不要再管我了,卡莲,你就没有你自己的生活吗?”
他一脸平静的说出这伤人的话语,正在为他包扎伤口的卡莲咬了咬自己嘴唇,在心里斗争一番之后走到了他的面前,被气的有些发抖。
“我……!”
到嘴边的话终究还是没有说出口,看着眼前这个面如死灰的男人,卡莲既心痛又气愤。
“我……再也不管你了!”
手提煤油灯滚落在地面,溢出的煤油引燃一小片黑暗的区域,隔着这燃起的火焰,玛安纳望着卡莲的身形在自己的眼里越来越远,越来越模糊。
到最后,黑暗中只剩下他自己,以及那不断燃烧的煤火,像极了莱因哈特家深埋于地底的铸剑台。
场景在卡莲离开的瞬间变换,玛安纳感觉到周围的空间正变得躁动,等他回过神来的时候,自己已经身处于插满废剑的铸剑台前。
而在他的眼前,一个熟悉的身影正挥舞手中的铁锤,不断敲击着剑台上的剑胚,将其塑造成一把锋利的剑。
“我……这是在做梦吗?”
半梦半醒的话语被钢剑入水淬火的蒸发声掩盖,熟悉的背影转过身来,用凌厉的目光看着在错误时间与错误地点来到这里的玛安纳。
“传说,莱因哈特家的人在死后灵魂会融入做成剑胚的铁水,最终被家传的工匠在这里被锻造成一把崭新的利剑,传承至家族的其他子弟手中。”
玛安纳一眼就认出了那人究竟是谁。
“父亲?!”
他刚想走上前去,给死而复生的父亲一个拥抱,却被那刚淬火完的钢剑挡住去路。
父亲举剑指向玛安纳,示意他不要过来。
“真搞不懂,玛安纳,你不是已经找到挥剑的理由了吗?居然还会被一个区区试炼引诱至这里!你这不是让我白死了吗!”
凌厉的剑光自父亲持剑的双手剑释出,玛安纳拔出剑鞘中的残剑作为回击,剑与剑之间的碰撞擦出亮丽的火花,让玛安纳好似进水的脑袋立马清醒了不少。
“打一架吧,毫无保留,你和我。”
看着面前眼中倒映着火花的玛安纳,父亲的表情也从凌厉转变为豪迈的笑容,他很期待许久未见的儿子究竟将自己剑练到了何种水平。
对于这父子之间温馨的小互动,玛安纳无奈的笑了笑,随手在身侧拔出一柄铸造失败的残剑,与父亲的剑刃交汇。
“是啊,我居然会忘了这么重要的事。”
金色与银色的剑光在以熔炉作为唯一光源的空间激荡,父亲所传授过自己一招一式在一次又一次的剑刃碰撞间飞舞运用,但却怎么也破不了父亲的剑招。
毕竟二人的流派相同,清楚对方的底细互有克制的方法。
想到这里,玛安纳决定换一种用剑的方式。
眼看父亲凌厉的攻击再次从眼前袭来,玛安纳也再次使用家传剑技中的方法作为回应,金属剧烈碰撞的声音回荡在空旷的空间,在挡下这一招的瞬间,玛安纳另一只不持剑的手拿起地面上插着的其它残剑。
以另一只手的剑招作为掩护,运用抵挡的空隙,将剑刃送至父亲的脖前。
“这招跟谁学的?”
玛安纳笑了笑,回答道。
“一个朋友。”
此刻的玛安纳想起了安比卡在战场上一手持枪,一手拿着魔杖的情形。
虽然很怪异,但对于那魔法的骑士却起到了很好的效果。
他也是时候尝试些以往不曾用过的招式了。
“不过话说回来,你的过去好像也没有什么试炼的必要,该懂的,该告别的,早就有人教过你了。”
父亲放下剑,欣慰的看着已经知道自己为何挥剑的儿子,满是骄傲。
“所以,玛安纳,你为什么要挥剑。”
“为了所有珍视我信赖我的人,为了我所珍视我所信赖的人。”
父亲闭上眼,转过身去朝剑台走着,朝他挥了挥手。
“别再忘了,如果再有一次错误来到这的经历的话,你就别回去了,在这陪我得了。”
父亲还是如记忆中的一样,酷爱开一些不着边际的玩笑。
“知道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