茗扬长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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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遇故人

红衣少年感觉出不对,后退半步,颤声问:“你要干什么,又想打人?”

“我打你作什么?你纵马伤人,我作为京兆府中人,现在就可以拿了你去!”绿衣人平静下来,又换上懒洋洋的口气。

“你莫唬我!你只是个参军,是文职,不管拿人!”红衣少年梗着脖子叫着。

“你看我敢不敢?等把你送进京兆府,我再给大长公主送信,让她卖老脸去赎你!”绿衣人半步不退。

“你,你,从小到大,除了告状你还会干什么?草包!”红衣少年气急败坏。

“给我阿弟道歉——”绿衣人拉长声音,语气还是懒洋洋的,但里面多了不少压迫感。

红衣少年像被针扎了一般,跳了起来:“他是你阿弟,难道我就不是了吗?”

听上去竟还颇委屈。

正在听墙角的栖霞瞳孔地震。

红衣少年气哼哼转身,粗暴地推开围观行人,但终究不敢再纵马飞驰,拉过大黑马沿着街市踢踢踏踏走远了。

栖霞这才长长呼出一口气。

绿衣人转过身来,看向栖霞。

栖霞看到他的面容,心中一惊。其实他生得很好看,剑眉星目,只是一脸的吊儿郎当,破坏了他的美貌。

然而栖霞惊的不是他的外貌,而是这穿着,这身形,这欠揍的表情,让栖霞发现,自己竟然也认识他!

她不由脱口而出:“原来是你,花孔雀!”

两年前,就是面前这个人带着几个官差来到齐云寺,宣读了圣人的限佛诏书,从此齐云寺的日子就如同雪崩一般——

师兄一个接一个还俗,田产被朝廷没收,殿宇全部拆毁,而她,也不得不离开自小生活的地方,孤身来长安讨生活。

兜兜转转,竟然一进长安就遇上他,真是晦气。

之所以叫他花孔雀,是因为那年,他也是穿着这身绿色官袍,脚蹬精致的赭色长靴,腰间蹀躞上悬垂着华丽的玉佩和短剑,她便在心里给他起了个外号叫“花孔雀”。

她自然没见过孔雀,但在书中读到过,孔雀身披绿色羽毛,又以雄性格外美丽,她觉得,应该就是他这种趾高气扬、神气活现的样子。

绿衣人皱起眉头,满脸疑惑:“花孔雀是谁?”

一旁的小豆丁急忙插嘴:“小哥哥,你认错人了,我阿兄不叫花孔雀,他叫李重(chong)澜!”

栖霞情知失言,咬住舌头,脸微微一红。

李重澜也打量着对面的少年。十五六岁年纪,灰衣灰帽,全身笼罩在一团灰中,毫不起眼。这张脸他陌生得很,可为何少年的眼神,看起来有些不善。

李重澜没有计较栖霞失言,浅浅作了个揖:“还没谢过小兄弟,在马蹄下救了我阿弟。”

“啊这……”栖霞不禁茫然地挠挠头,“你怎么知道是我做的?”

李重澜指了指地上,她才发现,一颗青枣正静静躺在脚边,显然是她掏第一颗青枣时不小心带出来的。

她蹲下身一把抓起青枣,尴尬道谢:“多谢李郎君挺身而出,若是那红衣服的小郎君看到了,定饶不了我。”

“他?”李重澜不以为然一笑:“其实他也没那么坏,就是巧舌如簧罢了。”

嗯?栖霞表示听不懂。

李重澜看到栖霞疑惑的表情,立马改口:“不对,是伶牙俐齿。”

栖霞依然一头雾水。小豆丁看不下去了,大声解释:“我阿兄的意思是,他就是嘴巴厉害些,其实一点不难对付,这叫刀子嘴豆腐心!”

栖霞恍然大悟,绿衣人也欣慰地摸摸小豆丁的脑袋。

栖霞暗道,光鲜亮丽的花孔雀,却原来腹中没有几滴墨水么?

小豆丁星星眼地对栖霞说:“小哥哥,你好厉害,扔青枣怎么那么准?你一定会功夫!”

栖霞内心欢喜,只嘴上谦虚:“雕虫小技罢了,我从小就在寺……山里打水漂玩,打了十来年,手上有些准头。”

小豆丁拍着小手蹦跳着:“小哥哥,你可以教我打水漂吗?”

李重澜不耐烦地打断他:“阿桁,我们该回去了。”

说完,掏出一片金叶子,递到栖霞面前。

栖霞的眼睛瞬间睁大。活了十五年,她还从没有见过金子,花孔雀出手竟这般阔绰!

李重澜见栖霞呆呆看着,却不伸手接过,干脆一把拉起栖霞的手,将金叶子放在她掌心,道:“救命之恩李某记下了,些许心意,还请收下。”

栖霞浑身一激灵,急忙缩回手。她默默攥紧了拳头,金叶子的边缘硌到手掌的感觉,很真实。

李重澜问道:“小兄弟贵姓?”

“我……姓卢。”栖霞过了一瞬才记起自己的新姓氏。

“卢兄弟,我们先告辞,如果有事可以到京兆府找李参军。”

栖霞拱手一礼,目送兄弟二人转身离开。

待二人走远,栖霞展开手掌,细细抚摸着那片金叶子,嘴巴不自觉越咧越大。冷不防阿桁像从地下冒出来一样,塞给她一包热乎乎的东西:“我阿兄说,青枣酸涩,请你吃点心!”

说完,又一溜烟跑没影了。

栖霞握着油纸包愣在原地,半晌才记得打开,里面竟然是单笼金乳酥,还是整整五个。

五个金乳酥,十五文钱,可以买一斗半米,这个绿袍小官,两年前不过是兴平县的一个功曹,现在竟然进了京兆府,还这么有钱,到底是什么来头?

栖霞顾不得细思量,她心中已忍不住乐开了花。刚刚还身无分文、饥肠辘辘,现在竟然手握金叶子和金乳酥,简直天降横财,花孔雀也不算一无是处嘛。

她寻思着找个脚店住下,再去寻营生,刚拔腿走了几步,就听见那个被人追打的僧人正一迭声求饶:“行行好,我不是故意偷的,实在是饿得受不了了!”

求饶声之外,还叠加几个摊贩的怒骂声、踢踹声。

栖霞本已走远了,终究是物伤其类,她叹口气,回转身来,朝正在厮打的人群高声喊道:“多少钱,我替他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