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我叫康坦，是一个瞎子画师
画画不是一个好差事，尤其是对于一个瞎子而言。
但对于一个瞎子肖像画师而言，画画又是一个还不错的差事。
至少康坦目前是这样认为的。
“您真的看不见吗？”
女人的手在面前晃了晃，康坦却闭着眼睛视而不见。
“先坐好。”康坦从随身携带的牛皮包里取出一把铁尺，调色盘，和折叠画板，手靠着墙壁摸索坐下。
看到康坦这样小心翼翼地坐下，女人舒了一口气，才放心地缓缓开始宽衣。
先取下厚重的裙撑，一层一层的裙摆塌了下来，随后女人一个一个解开背后的系带，华丽丝质上衣从肩头滑落，裹紧的胸脯释放出来，最后女人站了起来，鱼一般从厚重的礼裙里钻出来，光滑细腻的肌肤暴露在寒冷空气中。
略显羞涩地抱住胸脯，几乎全裸的女人有些不好意思：“先生，您真的能画出完美的画作吗？我们怎么开始呢？”
康坦拿起一米长的铁尺在女人身上滑动。
冰冷的触感让女人忍不住躲避。
女人的轮廓逐渐在脑中还原出来。
大概是一个二十岁左右的女人，腰身很细，胸部不算大，但是胜在皮肤细腻。
“女士，可以靠近一点吗？”康坦说。
女人向前走了两步。
“再近一点。”
女人脸几乎贴着康坦，康坦才点点头，伸出双手捧住女人的脸，指尖在女人柔软脸颊上滑动。
女人红透了脸，感受着那张因为长期作画粗糙的手在自己的下颌，耳朵，鼻子，眼睛上不断触摸，呼吸也有些急促。
虽然康坦是瞎子这一点让人遗憾，但从外貌上康坦却一点不输身边的贵族子弟，合上的双眼安静美好，触摸她脸颊时他的睫毛微颤，眉毛微微向上呈思考状，时不时还能让人闻到颜料上特有的花香味。
如果父亲允许，嫁给这样的人也不是不可以。
女人想到这，脸愈发的红了。
“好了，女士。”康坦收回手，试探了一下身后，摸着座位坐到画板前，慢悠悠地调好了颜料，一笔一画地在画板上画了起来。
不同于现在城内传统画师的拘谨严谨，康坦作画的姿态相当恣意，大团的颜料从笔上抖落，最后的构成却又出乎意料的合理。
“简直是像……”站在身后的女人看着画板上不断完善的肖像，惊讶地捂住嘴唇，“……简直是神的手在作画。我太满意了！”
直到整幅画作完成，康坦才舒了一口气放下画笔。
“康坦大师，为什么不画眼睛呢？”
女人有点好奇地看向画作上空出一块的眼部，只觉得这幅画只要再补上几笔就即将是一副完美的画作。
手臂环抱挤压胸部的圆润，肩头丝绸滑落，腰身丰润没有赘肉，静谧的脸部缀上万物安好的微笑，只有眼部的缺失让这一副画少了一些灵魂。
“这是另外的价钱。”康坦微笑说。
他缓缓站起来走近女人，闭着的眼睛却让女人产生了一种他正在注视自己的感觉。
“先生……”女人有些惊慌。
略冷的手覆盖上女人的腰间，康坦低头吻上了女人。
原本还有些挣扎的女人在深吻后，身体渐渐软了下来，整个人都沉浸在康坦身上浅浅的颜料花草香。
唇齿分开，康坦放下脸红到几乎晕厥的女人，转身收起工具，提着包走出了别墅。
“但是你可以自己补上。”康坦最后站在门口，微笑着向女人说。
听到这句话的女人忽然一颤，激动地翻箱倒柜地找起了画笔，想要补上一笔。
为了那幅完美的画作。
没有管女人，关上门，屋外还在下雪，康坦吸了吸鼻翼，睁开眼活动了一下眼球，低头看了眼手表。
“又是一副不错的画。”
“只是完美画作的达成条件太困难了，不过还好雇主满意了。”
康坦默数了一百二十下，忽然感觉脑中多出了一些经验，好像随意挥动双手就能勾勒出一幅极其美丽的画作。
“只有百分之九十的画技能力提升，应该和我的画作完成度有关系。”
“现在时间应该到了？”
康坦重新走到别墅门前敲了敲门，没有人应答。
门没锁，康坦直接推开门走进去。
橡木地板上散落凌乱的裙摆，画架上的肖像画眼部已经补完，是一双湖蓝色的眼睛。
静谧的微笑就像要从画中走出来。
别墅里安静得就像没有过那个女人。
“果然还是以这种诡异的方式完成了契约。”
康坦叹了一口气，走到橱柜边，把女人的贵重物品和钱装进包里。
穿越过来已经十几天了，前身只是一个小有名气的盲人画师，为了恢复视力，痴迷于研究传说中的炼金术。
十几天前，从未成功过的他意外地成功了，与某个神秘的存在建立了联系，许下恢复视力的愿望。
他的愿望达成，恢复了视力，而代价是前身失去灵魂成为了空壳，也就是在这个时候康坦穿越过来。
康坦则一直以瞎子画师的身份继续工作。
“就是手背上多出来一道奇怪的印记。”康坦看了眼手套下脊骨状的印记。
“还有就是，一旦和人签订契约，我就会获取与报酬对等的额外能力提升，但是契约的完成方式却不受我的控制。”
康坦把画板上的画作扯了下来，一把火点燃。
“比如这次契约，女人预付五百费尔金的报酬让我画出一副完美的画作，我提前获得了将近百分之百的画技提升用于完成契约，
“最后女人满意了，所以我没有付出代价就收到了提升，只不过受限于完成度，最后只得到百分之九十的提升，
“但契约一旦签订，就会强制完成，比如这次完美画作的达成就是诡异的。”
“完美画作”契约的达成以女人的生命作为代价——她成了那幅画。
如果报酬更高，会获得什么样的加成呢？
如果雇主不满意，他是否会付出代价呢？
只能之后再尝试了。
这个能力又是从何而来？
揉了揉眼睛，甩掉思绪，康坦再次确认了一下时间。
下一单应该也快了。
极北城蔷薇大道东街128号。
有点偏，得快一点赶到了。
穿过落满雪的街道，康坦停在128号破旧的门前。
“请推开门往下走。”
康坦闭上眼，遵循门口的木牌推开门沿着旋梯走了下去。脚步声回荡，最终停在一扇半掩的铁门前。
“康坦先生么？”门后传来妩媚的女声，“请进吧。”
画一幅仕女图，这次的契约应该不会有什么意外，很容易就能达成。
回忆着这个雇主的委托，康坦跨进门里，香艳的画面进入视野。
女人慵懒地侧躺在床上，指尖夹着一根铜质烟管，吞吐的烟雾遮盖胸前素白，黑色裙裾下伸出交叠的长腿。
“果然和传闻中一样俊朗呢。”女人轻笑，起身伸手勾住康坦的衣领，带着他坐到已经备好的画板前。
康坦已经合上的双眼不为所动，他选择保持沉默。
手被女人握住了，康坦枯坐在画板前，听见女人魅惑的声音。
“听说大师作画只需要一把尺就能记住模特的轮廓。”
她吞了吞口水：“铁尺太凉，还是手暖和，在我这，就用你的手。”
手被抓住放在女人纤细的腰上，再往上是藏在黑裙下的胸脯。
女人唇轻轻盖在康坦的手指上，湿淋淋的舌头触碰它。
最后手被松开了，康坦保持着茫然看不见的姿态。
“记住我的身材了吗？”
“记住了。”
“画吧。”
女人重新坐回床边，笑吟吟地看着康坦。
房间里安静非常，康坦心脏却在疯狂跳动。
血液翻滚，却感到手脚冰凉。
强烈的危机感就像毒蛇附在后背。
这是他穿越至今第一次感受到危险。
“怎么了，为什么还不开始画呢？”
听到女人再次开口，康坦低头致歉，遵循记忆中的本能，拿起画笔。
门外忽然传来杂乱的脚步声，铁甲叩击的声音回荡在走廊里，尖锐的硬物划过天花板，发出刺耳的锐鸣。
有人来了？
凌厉的直斧轰然斩断锁链，漆黑的铁甲站在门前。
面罩上镂着天使和蛇，腰间带金穗的腰带垂下，另一侧是沉重的铁佩剑。
“圣女的指令，带走画师康坦。”
面罩下低沉的声音响起，康坦面前的画板就被冲进来的骑士踏碎，双臂被禁锢，整个人都被抬了起来。
圣女？
极北城的圣女？
康坦有印象。
这极北城本来是鸟不拉屎的边远之地，饿死的饿死冻死的冻死，连教会都快要支撑不下去了。
这样的情况直到圣女来了才得以好转。
可至于为什么圣女会来到这座极北城，没人讲得出理由。
至今也没有人见过圣女的模样，只要出现在公开场合，圣女一定会蒙面出场。
圣女找他，也是想请他作画吗？
因为他是个瞎子？
“长官，还有一个女人。”
擒住康坦的骑士向门前佩剑铁甲汇报。
“杀了她。”佩剑铁甲平淡地向骑士下达命令。
骑士们抓住柔弱无骨的女人，拖到康坦身边，高举佩剑毫不留情地朝着塞利亚的胸口刺去。
刺穿的瞬间，女人的脸上浮现痛苦，解脱，享受的扭曲表情。
拔剑，血淌了一地。
就这样死了？
全程没有抬头的康坦心头一紧。
古怪的恐惧感从脚尖一直窜到头顶。
直觉告诉他，女人不可能就这样死了。
可即使他不用眼睛看，那溅到自己脸上的血液也能证明这一切就是真的。
女人就是死了。
佩剑铁甲的声音在耳边响起，银色佩剑指向康坦的眉间。
“真的是瞎子吗？”
“是的。”康坦闭着眼睛低头，放低了声音。
他努力控制双眼不要聚焦到剑尖上。
嘴唇在颤抖。
可下一秒，钻心的剧痛从双眼传来，炽热的血滚落脸庞。
康坦痛到面部肌肉都在抽搐。
因为冰冷的佩剑轻松刺碎了他的双眼。
疼痛让整个大脑都在嚎叫。
现在他是真的瞎子了。
“圣女的容貌不允许任何人亲自面见，即使你将为她作画。”
佩剑铁甲沉声说。
“真的是瞎子吗？”他再次询问。
“是的。”
康坦瞳孔血色污浊，声音失去了气力。
在意识完全迷失之前，他忽然感受到炙热的拥抱从背后传来。
随后是那个妩媚的声音。
“小瞎子，我帮你看看路。”
就像是女人在耳边说话。
眼前漆黑一片，但他感觉到身边的骑士们对这个声音并没有任何反应。
只有他听见了这个声音。
“我的名字叫塞利亚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