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现在我要去见圣女了
“塞利亚……”
重新醒过来的康坦眼前一片漆黑。
所有命运的馈赠都在暗中标注好了价格么？
前身恢复了视力，现在就要被收回了。
康坦无声地笑。
但好在，失去视力后康坦的其他感官更加灵敏了。
勉强爬起身，沿着墙边摸索了片刻，康坦算是搞清楚了自己的境遇。
一间布置精致的房间，除了他没有其他人。
看起来不像是被监禁了，甚至窗户都开着，窗外传来淡淡的青草香。门口是忙忙碌碌穿梭的脚步。
听上去就像是在准备一场宴席。
“康坦先生，请不要随意走动哦。”
一双手扶住康坦，细软的声音在康坦耳边响起。
康坦惊了一下。
“圣女大人安排我照顾您的起居，叫我莱丝就好。”
“我带您去见圣女大人。”
扶着康坦的手，为他整理一下衣领，随后领着康坦往门外走去。
“是一个体贴的女仆呢，黑头发蓝眼睛，这样的搭配在极北城也很少见呢，我们的圣女大人依旧是这样细心。”
谁？除了莱丝的声音外，康坦忽然听见另一个人的声音响起。
但他很快就反应过来那是塞利亚。
“附在我身上对你有什么好处吗？”康坦在心中询问。
“没什么好处，你只用知道我是来帮你看清真相的。”塞利亚笑着说。
“你知道我会被圣女引见？”
“该看路了，小瞎子。”
塞利亚逐渐远去的笑声中，康坦一头撞上了门柱。
“不好意思！康坦先生，但是我已经提醒您很多次了，可你就像是没有听到一下。”莱丝焦急中有些委屈，扶着康坦的手有些紧张。
“没事。”康坦摇摇头，思考了一会问，“能讲讲圣女大人是一个什么样的人吗？”
“她……温柔，体贴，说话都细声细语的，整个极北城，不，整个佛郎机帝国都找不到像她那样美丽的人。”
虽然看不到她的表情，可康坦还是从她的声音里听出了对圣女的崇拜。
“你见过圣女的长相？”
“没见过，但那样温柔的人……长相一定像天使一样吧。”
康坦在心中冷笑几声。
他不信一个温柔纯良的人会派手下刺瞎他的眼睛。
感觉周边的声音渐渐地嘈杂起来，鞋跟踩着毛绒地毯发出的沉闷声音中偶尔传来酒杯碰撞的响声。
“今天是要准备什么宴会吗？”康坦有些疑惑地问莱丝。
等了一会还是没有得到回复，于是康坦又问了一遍。
“莱丝？”
“啊？啊！”
莱丝似乎刚刚从失神的状态中恢复过来，声音听起来带着不满和愤慨。
“今天是圣女大人的订婚宴。”
“订婚？和谁？”康坦问。
“和我。”
沉稳的中年男声从背后响起，听声音就能感觉到这个男人属于成熟稳重的类型，咬字的时候口齿清晰用力。
这算不算是一种特殊能力，闻声识人？康坦自嘲地想。
“莱丝，接下来的路让我来吧，圣女大人在祷告室。”男人替换莱丝扶住康坦，自我介绍，“我是极北城秩序教会的主教，基诺。”
“非常抱歉，我的朋友在搜寻你的时候伤害到你。”基诺充满歉意地说，“每一个极北城的居民都是秩序之神的子民，他们不该伤害你，我已经好好惩戒了他们。”
听起来是很诚恳的抱歉，康坦捕捉到他称呼那些骑士为“朋友”而并非手下。
能和圣女订婚，也算是符合基诺作为主教的身份。
基诺扶着康坦穿过嘈杂，逐渐走进祥和的环境里。
鼻尖嗅到淡淡的蜡烛燃烧气味，整个空间安静得只剩下两人的脚步声回荡。
他们似乎来到了一个教堂一般的区域。
“真可惜，你看不到这里的雕像是多么的宏伟。”基诺叹息，“自从圣女来了以后，在圣女的治理下，教会越发蓬勃发展，我们修建了崭新的教会，按照神的旨意打造了这些神圣雕像，每一个都是极北城最顶级的匠人花费三十三天打造。”
“这么大的开销为什么不用来帮助极北城的居民。”
康坦记忆里，之前的极北城路上多有饿死冻死，虽然圣女来了之后大有好转，但情况也依旧比不上佛郎机帝国的其他城镇。
“这是民之所向，圣女大人把一切都奉献给了极北城，因此在极北城居民的强烈呼吁下我们才修建了这座教堂。”
基诺的声音里带着淡淡的笑意，康坦有些分辨不出他话里的意味。
“圣女大人为什么要见我？”
康坦终于问出来最想得到答案的问题。
基诺领着康坦的脚步声也在这个时候停了下来。
康坦听见他在衣服上窸窸窣窣，随后是几声钥匙插入门锁的撞击声，清脆的一声响后，干燥而带着古朴气味的空气铺面而来。
“通道很窄，只够一人同行，康坦先生扶着墙走就好。”基诺松开康坦，落后一步走在康坦身后。
“圣女见你的原因我也不知道，但在这之前……“
”康坦先生似乎不是普通画师吧？”
两人一高一低的脚步声中，康坦忽然听见身后的基诺淡淡地询问。
“是瞎子画师。”康坦如实回答。
“在神的注视下，幽默不是好的品格。”
基诺的声音消失了片刻，康坦又听见他开口。
“出生于极北城东城区，父母将你丢在了雪里，极寒让你从小就失去了视力，但你在很小的时候就展现出了极强的绘画能力。”
“你出生的年代极北城的教会还不止秩序一家，所以像你这样的孤儿还有机会得到好好培养。”
“你不负众望地成了极北城小有名气的盲人画师，专职于画人体肖像。”
“但自从去年开始，你就不再接受他人的绘画委托，销声匿迹整整一年，直到十七天前才再次出现。”
“……”
康坦一言不发。
基诺的声音依旧不急不慢，听起来只是在陈述一段不痛不痒的事实。
“十七天前，你接受了一个妓女的委托，帮她画一幅裸像，用来吸引男人，报酬是五十费尔金。”
“十天前，你主动替一个流浪汉绘制了一幅肖像，他收到肖像后却因为极寒冻死，画则被区域的骑士收回。”
“五天前，你又一次接受了同一个妓女的委托，她因为你的画生意爆火，所以她拿出了 200费尔金想请你画出能够吸引所有男人的画。”
“我们在她的家里找到了她的尸体，她死于纵欲过度。”
“昨天，你接受了城里小贵族女的肖像画委托，而他的父母今天向警署报了失踪案，现场只有一幅烧了一半的画作。”
“你的朋友说这一年你几乎从不出门，他们甚至也联系不上你，昨晚我的骑士朋友去到你在东区的家里，发现了一本古籍。”
基诺的声音忽然变得低沉，他使用的不再是佛郎机帝国的官方语言，而是另一种晦涩的语言，像是喉咙上下摩擦发出的嘶哑声。
“自黄金时代，我们对炼金术的追求就像畏日之人追逐太阳。”
他恢复正常的语言。
“这段话你应该再熟悉不过了，写在古籍的扉页。”
“炼金术？呵呵。”他发出不屑的鼻哼。
“我们暂时没法将那些人的死亡与你联系在一起。”
“康坦，但有一点你要清楚。”
“神，注视着你。”
康坦停下脚步，因为他摸到了阻挡在前面的大门。
“到了。”基诺平静地说。
“圣女在里面等着你。”
康坦听见他转身，脚步声逐渐远离了自己。
他走了？
是因为他也不可以见到圣女的脸？
康坦推开门，忽然感觉漆黑的视野里涌入了一点点的亮光。
有风声响起，然后火焰摇曳的热度袭到面前。
是蜡烛？
成千上万的蜡烛？
风声中似乎传来塞利亚的冷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