伏波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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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3章 抉择

正在抱头沉思时,只听得有人重重咳了一声。陈家旺抬头一看,胡管家走了进来。一进来胡管家便道:“掌门找你,你跟我来。”

陈家旺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问道:“掌门找我什么事?”

胡管家不耐烦的道:“我怎么知道什么事,你见了掌门不就知道了?”说完转身就往回走。

陈家旺无法,只好默默的跟在胡管家身后。两名护院见胡管家带着陈家旺出来,上前问道:“胡大管家,你把他带走,是不是就没我们的事了?今天正好掌门寿辰,要是没事了,咱兄弟也落个轻松,早点卸了差事喝两杯去。”

胡管家道:“两位兄弟且慢,待会儿是不是回来继续面壁,还要看掌门的意思。掌门没发话前,两位还得继续守在这里。兄弟们辛苦,我心里有数,待会先让厨房送些酒菜慰劳大家。”

胡管家这么讲,更令陈家旺觉得心里没底。掌门到底为什么召见自己,是吉是凶?他心里打着小鼓,跟着胡管家一路走到了书房。

推开虚掩着的书房门,房间里一个人也没有。胡管家带着陈家旺来到书斋前,弯腰恭声道:“禀掌门,陈家旺来了。”

秦敬泉道:“让陈家旺进来。你先退下吧,这里不要让人打扰。”

胡管家应了一声。陈家旺一进室内,只见书案后秦敬泉负手而立,正凝神瞧着自己。

陈家旺来不及多想,连忙跪倒拜见掌门。秦敬泉走上前托住他手臂,微微笑道:“此处没有外人,你就不必多礼了。”

秦敬泉为人沉稳威严,等闲难得见他笑容,陈家旺见他脸色和善,心里反而感到紧张。按理说,今天是掌门生辰正日子,他有多少事要忙,此时却百忙之中召见自己,颇有些意外。

秦敬泉坐下来后,又招手要陈家旺在对面椅子上坐下来。

陈家旺连忙道:“家旺不敢失礼,理应垂手站立听从掌门训示。”

秦敬泉道:“这里就我们师徒两个人,不必像平时一样拘谨。你坐下来,我有话要说。”

陈家旺这才毕恭毕敬半坐到椅子上。

“这两天事太多,从一大早就接待了一批又一批客人,还真有些吃不消。偌大个霹雳堂全是人,只有这里清净,可以稍歇一歇。”

秦敬泉的开场白不愠不火,但陈家旺不敢稍有大意,竖起耳朵仔细聆听。

秦敬泉温言道:“你这几天在祠堂着实受些罪了。”

掌门还是关怀自己的,陈家旺闻言心里升起一股暖流,道:“禀掌门,家旺从小苦惯了,不算什么。祠堂里更能感受列代祖师爷无言的教诲,也是难得的机缘。”

见陈家旺说的乖巧,秦敬泉点点头,道:“这是我做的决定,你不会怪我吧?”

“家旺的性命,本就是掌门和师父救下的,绝不敢有半分腹诽妄言。在家乡的土地庙、大报恩寺…家旺几次差点遭

倭寇毒手,又得了一场重病,全靠掌门和师父相救。乡下人命苦,自生自灭也没指望过能有出头之日,但家旺却得到掌门和师父的悉心照料,教授我武功、火药,从没有半分嫌弃歧视。这些恩德厚重如山,家旺时时刻刻都记得。”

在陈家旺的心目中,自己来自乡下无根无基,但待遇却远远好于绝大多数的同门,即便是后来转到了书房,那也是自身身体的原因,并不是掌门刻意忽视。在他纯真少年的心里,秦敬泉不仅是掌门,不知不觉还扮演了缺失的父亲角色,后来因为莺梦的原因,更增添了一份亲切之感。因此这番话他说得十分诚恳,也是内心的真实想法。

秦敬泉感受到陈家旺语气的真诚,也没料到面前这个少年连半句怨言也没有,大为感动。对面前这个弟子,他虽然欣赏其为人忠厚,做事认真,但一切都是正常范围内的关心教导。自从陈家旺患病不能修炼高深内功,特别是孙兵卫来了之后,关心的就更少了。

一念至此,秦敬泉心里暗叫“惭愧”。不过他另有要事要谈,可不能多耽搁时间在虚文缛节上。

秦敬泉轻轻咳嗽一声,道:“霹雳堂这么多弟子,在这次大考中,你的表现最让人印象深刻。和你一比,你那些同门师兄可就太让人失望了。”

陈家旺谦恭的道:“诸位师兄中藏龙卧虎,各有特长,家旺差的远了,只不过是凑巧而已。”

秦敬泉道:“你休要自谦,霹雳堂的火药,怎么能够妄言是凑巧呢!”他身为掌门,对如何提高火药性能是无时无刻念念不忘。眼前这个弟子究竟是用什么法门取得的突破,令他十分感兴趣,今天谈话也有这个目的在里面。

陈家旺当即把情况如实禀报。秦敬泉听到他是读唐诗而悟出来的道理,也是满脸不可思议,反复追问了细节,叹道:“曾有人问祖师爷止止上人缘何得道,祖师爷答道‘诵经千遍,身腾紫云’。你心无旁骛、读书专心,正暗合了其中道理啊”,把陈家旺一顿好夸。

陈家旺心地实诚,被夸的有些不自在了,道:“其实四师父平日经常加以指导,没有他弟子也悟不出其中道理。”他见秦敬泉心情不错,这样讲也有暗暗为邓敬华斡旋的意思。

秦敬泉追问其中情形,陈家旺不敢深说,只是讲自己平日收拾书房比较迟,遇到邓敬华喜欢夜读,心情好的时候会来指点二三。

秦敬泉点点头,道:“原来如此,亏得你讲真话,刚才夸你,也有试探考量你的意思。没有高人指点,单凭一己之力,即便通读书房里所有藏书,想研制出新型火药也只能是痴人说梦。本帮火药不仅是帮之秘宝,更是国之重器,凡事都得小心提防。那天你自称火药是自己琢磨出来的,我心下疑虑,遂指派你来祠堂面壁,表面上是恼邓师弟,其实是将你与外界隔离,把事情弄个清楚。”他长长的嘘出一口气,道:“原来是邓师弟在身后助你。”

陈家旺不知道他心里对这件事到底是怎么考虑的,想了一想,道:“徒儿不成器,虽然跟着四师父学了段时间,但心里没底,直到大考上场之前也不知道最终能不能成,因此没有及时禀报掌门,请掌门责罚。”

秦敬泉摆了摆手,道:“你能够刻苦有成,我这个做掌门的怎么会小肚鸡肠,就为了邓师弟私下教授你本领而责罚你?”

他手捋长须,叹了口气道:“邓师弟在我们四个师兄弟中天资最高,可惜啊,他却因当年的一段往事至今耿耿于怀,对我这个师兄是退而远之。”

这是师门长辈之间的事,陈家旺眼观鼻鼻观心,不敢多话。

秦敬泉沉默了片刻,抬头道:“当年师门昌盛,一众弟子中就数我和你翟师父、王师父、邓师父最为出色。我入门早是大师兄,你邓师父入门最迟,但天赋高,很快就崭露头角,在江湖上混出了响亮的名头,大有后来居上之势。尽管如此,我们四人间关系很好,你邓师父也从未挑战过我大师兄的威望,直到莺梦师妹…,”

陈家旺忍不住“咦”了一声。秦敬泉道:“哦,莺梦的名字传自她娘,一个字没动,她娘就叫莺梦。当年…,大夫说她难产,大人和小孩只能保一个,莺梦师妹把自己的生命给了女儿…。”

短短几句话,听了心潮难平。秦敬泉平静了一下情绪,道:“我一进霹雳堂便和你师娘相识…,等邓师弟进门时,我们已经定了亲。那时正当青春年少,正是男儿拼搏进取时,我这个做大师兄的,常常奔走在外。你师娘比邓师弟大上几岁,邓师弟那时父母都不在了,就特别依恋她这个师姐。”

这些长辈们之间的恩怨往事,陈家旺听了也不敢多话,默默正襟端坐。

秦敬泉沉默了片刻,接着道:“你师娘又温柔又贤惠,她对谁都好,府里上上下下每个人都喜欢她,…邓师弟更是十分依恋她。但我和你师娘可以说是青梅竹马、感情笃深,她一直只是把邓师弟当成小师弟…。可邓师弟后来却一门心思要超过我。唉,他的这点心思,我也没多计较,毕竟他年纪要小上一大截,而且你师娘一直克己守礼、淑德可风,那是有目共睹的。”

陈家旺不自觉的微微点头。确实府里上下人等一旦提到莺梦死去的母亲时,都是溢美赞许之词,从没听到过什么不敬之语。

“邓师弟存心要在声望、武功、火药等各方面都超过我,而声望与资历有关,武功也不能速成,邓师弟就选择了火药。不过他虽然天资过人,但火药研制必须契合其独有的特殊规律,一丝一毫都要谨小慎微。过了一年,师父师母做主,我和你师娘成了亲,但邓师弟好像赌上了气,继续拼命研制火药。邓师弟开始时进展飞快,大见成效,但可惜还是失误酿成了灾祸。”,秦敬泉叹气道:“昨日纵有再大的成绩,今日还须规行矩止、如履薄冰,此中教训时刻不可或忘。”

他注视着陈家旺,一边说一边逐渐加重了语气。陈家旺心中一凛,知道他在借机警醒自己,道:“弟子谨遵掌门教导。”

秦敬泉点点头,长长呼出一口气,道:“邓师弟出事后,你师娘忙前忙后,动了胎气,此后不久生养莺梦时,终于没能支撑的住。那时我不在家,邓师弟以我未能尽责的缘故,这么多年来始终不能释怀。”

“从此后,邓师弟对我、对霹雳堂时而有批评指责之举,批评我墨守成规,甚至责备我抱残守缺难挡大任…。”

陈家旺动了动嘴唇,想说上几句但又不知道该如何劝解。

“可邓师弟不在掌门之位,又怎能知道其中的不易和辛酸?翟师弟为人稳健,但见事不明易受蒙蔽,王师弟为人机敏,但喜好享受毅力不足,邓师弟又根本不想问事…其实,我这个掌门,这些年做的很累。”

以陈家旺的身份地位,这些话平时根本不可能听到,更不能想象在秦敬泉嘴里说出来,这着实令陈家旺吃惊不小。

秦敬泉怔怔的出了会神,道:“师妹走了,这么多年,我又何尝有一天真正开心的日子?要不是为了霹雳堂,为了梦儿,我又何必强撑着这把老骨头?”

他涩声道:“师父师娘将掌门之位传给我,将师妹许配给我,就是指望我能光大门楣。可这些年来,霹雳堂仍然只是勉强守成,始终后继乏力,每念及此,愧疚不已。”

这一瞬间,秦敬泉仿佛顿时苍老了许多。陈家旺心中顿起戚戚然之感。

虽然身份不太适宜,陈家旺犹豫了一下还是劝道:“掌门才识出众,统率本帮稳居金陵第一大帮之位,帮众无不敬服。这次大考又是人才济济,咱们霹雳堂必定来日可期。”

秦敬泉沉默了片刻,道:“本帮发展虽然慢了一点,不过根基坚实,我最操心的,倒不是这个。”

他看着陈家旺的眼睛,缓缓的道:“我最操心的,其实是梦儿。”

他的眼神似有深意,看的陈家旺局促不安。陈家旺心里“咯噔”一下,移开了目光。

一时间两个人都没有说话,室内气氛仿佛也有了一丝微妙的变化。

过了半晌,秦敬泉打破沉默道:“梦儿也不算小了,到了做父亲该操心的年龄,”说到这里,他猛然咳嗽了几声,道:“近年来提亲的人络绎不绝,真是烦不胜烦,这也还罢了,早在三月份的时候,李巡抚托人来为他的小儿子求亲。我打听过了,他的这个小儿子走马章台,成天管弦嬉戏,就是一个浪荡子弟。”

陈家旺血往脸上涌,道:“师姐这么出色,掌门千万别答应!”

秦敬泉点头道:“嗯,我也是这么想。不过李巡抚不是普通人,他是封疆大臣、有权有势,而且年初老太太不思饮食,关键时刻是他说动御厨张。虽然最终御厨张没起到效果,毕竟也是欠了他人情。”

霹雳堂上上下下都知道,掌门秦敬泉最在乎的是两个女人,一老一少,少的是爱女莺梦,老的是岳母老太太。算算时间,李巡抚提亲的日子就在老太太事情之后。这李巡抚以权势为后盾,再打出老太太的牌,倒真的让人为难。

见陈家旺发急的神情溢于言表,秦敬泉道:“其它事情就算了,这可是关系梦儿一生幸福的事,怎能含糊?李巡抚虽然权势炽烈,可我并不畏惧,何况还有京师的沈师叔?不过这类事终究烦不胜烦,还有像祥兴山庄的梅有荣,漕帮的解长清…,都有这个念头。不过梦儿这事也应该早定了,也好断了其他人的痴心念想。”

陈家旺一颗心狂跳不止。只听秦敬泉似在自言自语的道:“霹雳堂的百年基业,日后还是传给帮内弟子为好,梦儿也有个知根知底的依托。”

他顿了一顿,缓缓的道:“孙兵卫怎么样?”

秦敬泉的声音不大,却如巨雷炸响在耳边,震的陈家旺一阵眩晕,霎时间脸如白纸,没有一丝血色。

掌门岂会无缘无故的在这个时候提到孙兵卫?短短的一句话,恐怕大有深意。陈家旺腹部和心口同时传来剧烈的绞痛,那种痛苦锥心刺骨,恐怕死亡的感觉也不过如此吧?

秦敬泉看了一眼陈家旺,神情复杂。片刻之后,方才开口道:“孙兵卫资质上佳,为人大气、口碑好,从翟、王两个师弟到胡管家、心勤及同门师兄弟,甚至连门房、护院,没一个不说他的好。相信你也能感觉得到。”

陈家旺只感觉到心疼的无法呼吸,胸口、喉咙被悲伤堵的严严实实。

“他家是当地望族。这次大考,他的武功、火药都名列前茅,本人也是一表人物。家旺,你说呢?”

陈家旺正沉浸在悲伤忧郁之中,没成想秦敬泉居然会征求自己的意见,茫然道:“何必问我?…我…不知道。”

秦敬泉在他脸上扫视了一圈,没有正面回答,却开口道:“梦儿已经去过祠堂了吧?”

陈家旺一个激灵,差点就跳了起来,脸上迅速红了起来又白了下去,赶紧低下头,不敢接腔。

秦敬泉接着道:“梦儿第一天晚上就去了祠堂,看来很关心你。”

这句话的含意已经很明显了。陈家旺心脏砰砰乱跳,他自认为保密工作做得极好,和莺梦之间也没几次单独幽会,不知道秦敬泉是怎么知晓的?

秦敬泉叹了一口气,道:“梦儿一出生就没了娘,我又当爹又当妈…,唉,转眼梦儿就长大了。现在我不是以掌门,而是以一个老父亲的身份,和你说上几句心里话。”

他这几句话说的诚恳不已。堂堂霹雳堂掌门,什么时候用这种语气讲过话?陈家旺大感惶恐,连忙道:“但凭掌门吩咐。”

秦敬泉道:“你和梦儿过去的事我就不问了。只是你想过没有,梦儿是我女儿,她的夫婿未来必定是霹雳堂的掌门。执掌这个位置,要行走于官府衙门、江湖黑白两道,没有自身家族势力的根基,人品、武功、火药无论缺哪一项,这个掌门都难当,会被人瞧不起,让莺梦受委屈。”

陈家旺胸口似被重锤狠狠击了一记,难受不已。这也是他一直以来的心病,想回避也回避不了。

“即便这些都暂不考虑而选择你,你坐上掌门之位,总不甘碌碌无为,要让大家服气是不是?你无法习武、无得力外援,恐怕只能在火药一条道上走到底。别看你大考不错,但日后总不能依赖灵光一现吧?此外,火药之道穷之不尽,越钻的深越危险,弄不好便会落得像邓师弟一样,毁了容貌残了肢体,甚至人死灯灭。我不能让梦儿冒这个险,你也不会让梦儿冒这个险,是不是?”

秦敬泉语气平缓,但句句不假,但也因为此,更显得字字如刀,直刺陈家旺心窝。陈家旺内心痛苦翻滚,额头渗出了豆大的汗珠。

秦敬泉叹了一口气,站起身走到陈家旺身边,伸掌轻轻拍拍他的肩膀,道:“我一直都知道,你是个本性善良的孩子。你不会让大家为难的。”

陈家旺终于再也支撑不住,将头深深的埋了下去,只瞧见他单薄的后背和无助颤抖的身躯。

良久良久,陈家旺方才抬起头。

秦敬泉看见他的眼睛,吃了一惊。陈家旺并没有流一滴泪,但眼睛血红血红的,似要滴出血来。

过了片刻,陈家旺嘶哑着嗓子道:“家旺明白了,谨遵掌门教诲。”

秦敬泉见他这副神情,于心不忍,想了想,摘下腰间的紫玉葫芦,道:“你先回自己房间静一静,今晚我会宣布,你获选进京跟沈师叔做事。这个紫玉葫芦你拿着,各处的帮中子弟见物如见人,不敢对你不敬。”

获选进京跟着沈太师叔是人人打破头争抢的头等好事,甚至还要超过留下来做弟子。但陈家旺明白,这何尝不是让自己远走京城,远离莺梦?

他垂下身子磕了个头,道:“掌门之物,弟子万不敢存念。弟子这就收拾衣物,即日赴京。”

秦敬泉见他婉拒紫玉葫芦,稍微愣了愣神,摇摇头,将紫玉葫芦收起来,道:“进京不急在一时,再过两天你伴朵前辈一起回京。你先回去收拾一下,晚上和师兄弟们参加为师的寿宴。”

陈家旺应了一声,站起身往外走,每走一步都感到浑身无力,好像脊柱被抽空了一样。

从此以后,天南地北,只能在梦里依稀再见佳人了。他的心里空落落的,转念又想,自己在心中每日祈祷,不正是期盼莺梦幸福美满么?莺梦嫁个好人家总好过自己身无长处。

不…不对,掌门是要把莺梦嫁给孙兵卫啊!陈家旺不由自主打了个寒颤。

此时他已经走出书斋,胡管家站在书斋门口,摆出了送客的姿势。

陈家旺掉转身子往回就走。秦敬泉正目送他离去,还未转身,见他又回来,颇感诧异,道:“哦,家旺还有事?”

“禀掌门,小姐不能许配孙兵卫。”

秦敬泉的眉毛拧了起来,沉声道:“这是为何?”

陈家旺一时语塞,难道当真仅凭一己猜测,就郑重其事一本正经的向掌门汇报?最关键的证据呢?小儿都知道“捉奸捉双、捉贼捉赃”,何况是这么重大的事!

他头上的汗珠一滴一滴渗了出来,急切间不知道该如何去说。秦敬泉见他支吾不语,大为不满,斥道:“道理我都跟你说了,你应该是个明白人。”

秦敬泉刚才费尽心思说服陈家旺,已经是苦口婆心、拿出了最大的耐心。莺梦和她娘一样,都是外柔内刚、骨子里很有一股倔犟的性子。他只有这一个女儿,不到万不得已不敢去强拆女儿和陈家旺的情感,因此千方百计来劝退陈家旺。

秦敬泉的训斥,反而让陈家旺冷静了下来。因为莺梦的原因,自己的角色很是尴尬,很容易让秦敬泉误会。在没有证据的情况下冒然深说,逃不脱嫉妒构陷孙兵卫的嫌疑。况且话一出口,必然是鱼死网破的局面,如果冲动之下考虑不周,只怕打蛇不成反被蛇咬,自己安危是小,事情别搞砸了。

今天是掌门大寿的喜庆日子,不必专挑这个时候煞风景,还是把前因后果禀报四师父邓敬华,由他出面比较好。想到这些,陈家旺吞下心中的委屈,低声道:“弟子明白,弟子之心清白可鉴。”

秦敬泉不愿在今天这个好日子里坏了心情,挥挥手道:“你对师门的心意,我已知道。你先下去吧。”

胡管家阴沉着脸将他带出书斋。回去的路上,有相熟的同门见到了上来打招呼,陈家旺实在是心力憔悴,只是机械的点点头,一句话也不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