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原来是麻风(下)
诊断专家私人办公室。
“但病人逐渐好转”,张嬴看了一眼结果。
“尽管用的是环磷酰胺。”
“另一方面,他已有所好转。”
“环磷酰胺导致他更易被感染”,支奇固执己见,“炭疽可能会故态复萌,甚至变本加厉。”
“好转了啊!”
“你希望所有与自身免疫性疾病相关的化验结果都为阴性吗?好!我会让你称心如意的。”
话音刚落,支奇收回资料转身就走。
“午夜前不回家,这周末就不给你车。”
刚准备推开门,支奇猛然停下了。
“父子俩叙旧没有?他有没有告诉你他此行的目的?”
“他来参加红斑狼疮研讨会。”
说完,不等张嬴回过神来,直接出门。
诊所1楼大堂。
“回去参加会议吗?”张嬴拄着拐杖追问。
“是下午的会议”,老支奇回头说道,“但愿别睡着。”
“但愿你能进场,参会人员名单上,可没有你的名字。”
老支奇板着脸,瞪了张嬴一眼。
“我懂的,你得编造一个谎言。因为你不能告诉支奇,你是特地来看他的。哪个当爹的,会这么做啊。你领子下面的那个小蓝点,说明你在做放疗,看你早上吃糙米和素菜后,我就在找寻它,这种延寿饮食的簇拥者,主要遍布于宝莱坞明星以及癌症患者。”
闻言,老支奇合上领口,思考片刻后,“晚期肺癌。”
“你看上去挺不错。”
“其实不好。我来这里,主要是为了去斯隆▬凯特琳癌症中心总部,以及拜访贵诊所肿瘤专家李森医生。”
“他怎么说?”
“我还有三个月”,老支奇耸耸肩。
“可你对支奇却只字未提,你不想给他平添负担,因为你是个不称职的父亲。”
“我们俩的谈话内容,我不希望有第四个人知道。”
“确实,这样真好。完全不难想象,当他得知父亲死讯时的心情。”
“这与你无关。”
“这话没毛病。”
老支奇看了张嬴一眼,随后走出大门。
3楼天字号病房。
支奇正在给小明抽血。
“你肯定做过不少化验吧?”小明好奇地问道。
“如果能查明你的病因,你就能尽早恢复了”,支奇继续微操。
“之前那个人是你爸吗?”
“是的。”
“太酷了!你们经常一起工作吗?”
“不是。”
“我什么时候才能回家啊?”
“看情况吧。”
支奇顿了顿,“看来你的胃口恢复了,这是个好现象。”
小明突然又咳嗽起来。
“要喝水吗?”
“是的。”
支奇把水杯递过去,“拿去吧!”
但没想到的是,水杯居然掉在地上了。
“没关系,水不值钱”,支奇顿时蹲下身去捡,他还没意识到严重性。
小明惊慌失措,“天哪!”
“怎么了?”
“手不能动了。”
过了一小会儿,小明脸上也开始出现……
“小明,能抓住我的手指吗?”
“……”
“病情恶化了,他的右手和前臂,都已失去知觉。”
诊断科大会议室。
“他又发烧了,体温高达40.5℃”,潘婷低头看着报告说道。
“如果我们不能尽快阻止神经退化,他将会终身残废”,朱勇补充道。
“幸运的是”,张嬴把玩着溜溜球,“以此恶化速度,他活不过一周。”
“我说过我们应该放弃使用环磷酰胺”,支奇不忿地说道。
闻言,张嬴横了支奇一眼。
“这是神经中毒,我们随意给他用药”,支奇没屌张嬴,“去治疗莫须有的病。”
朱勇,“但它可能是神经性的。”
潘婷,“哪种脑部疾病会导致手部麻痹、皮肤病变以及喉咙肿结节?”
“支奇先前说的对”,张嬴惊奇地看向老支奇,但老支奇只是看了支奇一眼,“是多发性神经纤维瘤病。”
“你这么说是为了家庭和谐美满,还是理性的医疗建议?”张嬴坏笑道。
“症状更加符号啊。”
“真遗憾,我还以为你是为了家庭美满呢!我正准备用柯达摄像机,记录下这激动人心的一刻。”
“这次去做脑扫描”,张嬴一锤定音。
1楼门诊大厅。
“你觉得三份就够了,是吗?”诊所会计询问。
“一份我都觉得绰绰有余”,李森不假思索道。
“你为什么没有告诉我老支奇是来找你的”,张嬴用拐杖敲了敲李森肩膀。
“不好意思,失陪一下。”
“职业道德,病人保密条约。”
“这些都能成为理由吧。”
“你本来可以叫我来会诊,以此掩护你自己。”
“这又不是什么热门八卦。”
“你知道吗?我全神贯注检查他的癌症,根本没想那么多。”
“你不能告诉支奇,但是我可以。”
“我该怎么做呢?”
“老支奇没告诉你别说吗?”
“我当时答应替他保密。”
“但是,我现在反悔了。”
“貌似我是多余的,你在自娱自乐吗?”
“告诉支奇,应该想当具有娱乐性。”
“是啊,他可能会声泪俱下。”
“但是,己所不欲,勿施于人。”
“那我更应该告诉他,因为我就很想知道。”
李森看了张嬴一眼,“你什么都想知道。”
“你不知道做人要守信用?”
“您身边可是金发妹子团团转啊”,张嬴忽然转移话题。
“她是诊所会计师”,李森辩解道,“我们在讨论账单问题。“
“泡妞专用的复式记账法吗?”
一句话怼得他无言以对,李森只能长叹一口气。
电梯开门,张嬴进入。
“你打算怎么做?”
“账单问题,真复杂,对吧?”
电梯关门。
3楼CT扫描室。
潘婷,“父母通常没有孩子想的那么坏。”
支奇,“那么喜欢我爸,约他出去好了。”
“我肯定会是个好后妈,因为我宽宏大度。”
支奇盯着电脑屏幕,喝了一口水,并没有接话。
“他是你爸,你不曾有机会有了解他,可他现在就在这里。如果不是他曾做过一些不堪入目的事,你应该释怀。”
“多谢提醒”,支奇敷衍道。
“好吧。”
“他到底对你做了什么?”
“别逼我”,支奇有点烦了。
“由怨生恨,终噬己身。”
“那你离我远点。”
潘婷气得深呼一口气。
3楼化验室。
“没有包块,没有纤维缠结,什么都没有”,支奇汇报CT扫描结果,“不是神经纤维瘤。”
“支奇医生们屡战屡败”,张嬴嘲讽道,“即便他们达成一致了,依旧还是错。”
“那么,到底是什么病,会导致神经损伤和结节一样呢?”
潘婷首答,“伯格氏病。”
朱勇反驳,“他不曾出境。”
老支奇,“他父母呢?他们有可能是传染源。”
“我可不这么认为”,朱勇摇摇头。
“没关系”,支奇低着头,“他的脓包不该出现在那里,他的双脚却没有病变。”
“他爸爸曾提及利什曼病,”张嬴背身思考道。
“是的,还提到了丝虫病。可喉部结节与病症不符啊!”
“这两种病几乎仅限于月球北方大陆。”
“如果第二种疾病,不是由炭疽引发的呢?”
“又回到巧合上面来了吗?”
“不是。如果导火索是其他病呢?”
“没有其他症状。”
“我们做过些治疗。”
“抗生素吗?”
“已经讨论过了,这不是过敏。”
“我要去撒尿”,张嬴突然灵机一动,随即立马闪人。
3楼天字号病房。
“你们从CT扫描中得知了什么”,小明爸爸对着张嬴问道。
“一无所获”,张嬴突然偷袭,抓住小明爸爸右手腕,“十分制,你的疼痛程度有几分?”
“肯定没有打你一拳的一半疼”,小明爸爸开口喷道。
“别这样,你也会疼的。”
“腕管综合征手术显然没有奏效。”
小明疑惑,“你是谁?”
“小孩子通常都喜欢叫我赢叔叔。”
“你爸从未得过腕管综合征。”
“你之前向支奇医生提过两种怪病,你是从哪知道的?”
“在网上看到的。”
“是系统自动推送的,还是你主动搜索的?”
“我自己搜索的。”
“那你的搜索关键词是什么?”
“不符合我儿子病症的北方大陆疾病吗?”
“你曾在北方大陆听闻这些疾病。”
“我从未去过那里”,小明爸爸矢口否认。
“我估计你记性不好,提醒你一下吧。”
“偏远肮脏的村庄,狭窄的住所。”
“我猜,你至少待了有一年吧?”
“想起来没有?”
“我要去叫陈楠所长”,小明爸爸找借口走开了。
小明妈妈,“请问,这和我儿子的病情有关吗?”
“你爸炸毛了,不过他理应如此”,张嬴盯着小明。
“他希望我们尽十一分力替你治病,就因为他捐赠巨款给诊所。”
“别对我儿子胡说八道”,小明爸爸愤怒地挂断通讯手坏,冲着张嬴吼叫道。
“我只是向他阐述我的工作职责。”
“住嘴,怎么回事?”小明妈妈打圆场。
“你们别无选择,唯有说实话。否则,你们儿子就没命了。”
“你在北方大陆待了多久?”张嬴直勾勾地盯着小明爸爸。
“这问题不难啊!”妻子望着丈夫道。
小明爸爸沉默片刻,“两年。”
“你为何向我们隐瞒?”
“那是20年前的事情了。我本以为古鲁能给与我启示,我曾经拜访过他的静修处。”
“结果我赔了夫人又折兵。”
“我感觉无地自容,不想让别人知道。”
“不会的”,小明痛苦地摇摇头,“不会的,你是一名太空试飞员。”
话音未落,张嬴就旁若无人地撤退。
“很抱歉,儿子。”
小明妈妈追问,“这和我儿子的病情有何关联?”
病房门口已空无一人。
诊断专家私人办公室。
张嬴,“提示一,如果我是耶稣,治好这个孩子如将水变酒那般容易。”
朱勇,“他是被鬼附身了吗?”
“接近答案,不过没有圣饼。”
张嬴,“提示二,风湿病学家的观点基本正确,这引发了自身免疫性疾病症状。”
支奇,“麻风病?”
朱勇,“是啊,这在南方大陆还真是多见啊!”
“的确是麻风病,做个Fite染色”,张嬴盖棺定论,“结果肯定是阳性!”
“他老爸曾长期泡在不正规的静修处。”
“但显然是潜伏在父亲体内,孩子怎么会染上?”
“不是潜伏在父亲体内,只是缓慢发作而已”,张嬴来回踱步,“他的尺骨神经因此受损,可被误诊为腕管综合征。”
“永远别信医生,做个Fite染色”,张嬴盯着朱勇。
老支奇,“他会得炭疽,也是顺理成章的事,麻风破坏了他的免疫系统。”
“恶性循环,麻风增加了他感染炭疽的风险,而治疗炭疽又加重麻风。”
小支奇,“但给他用的抗生素会治好麻风。”
张嬴循循教导,“是啊,那就是麻烦的起因。抗生素损伤了神经纤维,杀灭麻风病菌,而病菌残余进入体内循环系统,人类的身体构造惊奇神秘,但他们其实很蠢,他们会产生抗体对抗已死的病菌,然而这些抗体绝非善类。他们不安分守己,当身体稍有懈怠,便会发动攻击,攻击他的神经和脂肪细胞,从而引发炎症以及其他一些症状。”
“也就是说,我们的治疗反而伤害了他。”
“联系南方大陆最近一个麻风隔离所,让他们送些反应停过来。”
潘婷,“反应停?”
“他是12岁的处男吧?”张嬴反问道,“所以不可能会怀孕。”
“别废话,赶紧去联系。”
潘婷起身出门了。
“我要和你儿子单独谈谈”,老支奇很识趣。
支奇不爽,“为什么人人都要管我的闲事?”
“因为人都爱嚼舌根”,张嬴拿出药瓶准备嗑药,“觉得自己高人一等,一切尽在掌握之中。”
“有些时候,对于有些人,了解情况可以引起他们的关心”。
“告诉你我爸弃我们而去,我妈酗酒致死?你就会加倍关心我?”
“潘婷会更加关心你。”
“我就是好奇心强而已。”
“我知道你恨你爸,我得跟你说说。”
“我不恨他。”
“当我发现不在意他,反而不容易受伤后,我就不爱他了。”
“不期望他会在你的足球赛上出现,不会感到失望。”
“不期望在生日时接到他的祝福,不期望见到他,没有失望。”
“总之,没有期望,就不会失望。”
“你希望我们重归于好?”
“把酒言欢,嘘寒问暖?”支奇摇了摇头。
“我的确对他抱有过希望,可他给了我太多失望。”
“好吧”,张嬴点了点头。
“说完了吗?”
“说完了。”
支奇起身看了张嬴一眼,随后转身出门了。
3楼天字号病房。
“深呼吸”,支奇戴着听诊器给小明做检查。
“你会告诉我的朋友们,我得了麻风病吗?”小明担心地问道。
“已经对你用了抗生素,不会传染给别人的。”
“如果他们已经得了呢?”
“麻风病极其罕见,即便你妈都没得过。”
“好了,握拳试试。”
“还是有点僵硬。”
“过一两个月后,就能恢复正常了。”
“你的皮肤两三周就能好”,支奇脱下检查手套低头做记录。
“你一直没询问你爸的情况。”
“他满嘴谎言,他欺骗了我妈,欺骗了他的上司,他是个彻头彻尾的骗子。”
“他爱你”,支奇抬起头认真说道。
“我不爱他”,小明赌气地说道。
“你爱他。”
支奇坐在床边,“这是既定事实,他是你爸。无论他做了什么,你都爱他。”
小明默默地看了支奇一眼。
丽思卡尔顿酒店门口。
“就到这里,谢谢!”老志奇递给服务员一张小费。
“嘿,几点的飞机”,支奇终归还是来了,“有时间喝一杯吗?”
“没时间”,老支奇微微一笑。
“支奇医生”,司机提醒道。
老支奇上前准备提着行李。
“我来帮你”,小支奇上前接过。
“你什么时候回地球老家?”
“很快,但愿明年秋天能去。”
“到时候联系你。”
老支奇一言不发,只是静静地看着支奇。
“好了,一切就绪。”
“握个手吧。”
“你多保重,到时候见。”
“嗯,到时候见。”
双方拥抱过后,飞行器一跃升空了。
支奇可能没想过,这一别会是永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