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章 火药
有了阎高风作保，林度顺利进入廷尉狱。
不过，除了双锏和银钱之外，袖箭、毒粉等东西，却被暂时扣下。
阎高风一言不发，当先大步朝前。
林度亦步亦趋，跟在后面。
正要随着转向公廨房时，前方地牢门口，走出几名身穿圆领紫袍，绣着飞鹤蟒纹的官员。
一名书吏手里抱着一大摞卷宗，低头跟在后面。
林度结合门口听到的消息，猜想这几人，应该便是过来审问世子纵火一案的主审官了。
……
公廨房内。
阎高风闭眼沉思片刻，对林度说道：
“最近一段时间，万事小心。节骨眼上，千万不要出纰漏。”
林度点点头。
“阎师放心，属下理会的。”
堂堂世子殿下，不进宗正寺，却被关进廷尉狱，这事怎么看怎么不对劲。
林度决定待会就去告诫手下一声，让他们做事之时不要像往常一般，收敛一点。
见阎高风不再多说，依旧闭眼沉思。
林度不敢打扰，告辞离开。
只往地牢里走了几步，便觉一股闷热传来。
热气携裹着各种酸臭味道，还有妇人啜泣、小儿嚎哭、男人咒骂声，让人心头烦躁。
一向清净的地牢，变得嘈杂烦人。
林度强忍着不适，进去找到已忙得满头大汗的田节，让他和其他人说一声，这几日收敛一点。
田节点点头，问了林度没事后，便挥手赶人。
林度也不着恼。
若是没有田节来给自己做副手，此刻不耐烦的，便是自己了。
一路上对两旁挤满人的牢房视而不见，充耳不闻，来到第二层入口，想要进去练武，却发现不得入内。
亮明身上令牌，依旧被守卫冷冰冰的回绝。
林度一想也就理解，世子到了廷尉狱，自然不可能和其他人挤在一层。
转身走向伙房，想到里面坐坐。
不料还未到门口，就被两名兵卒拦住。
林度视线透过窗子朝里扫了一眼，只见胖厨垮着脸靠墙站着。
原本属于他的灶台，已被几个比他更圆更壮的厨子占据了。
林度左右瞧了瞧，脚下几次想要迈出，又收了回来。
他突然觉得，自己在这里格格不入，无地可去。
……
廷尉狱中突然人满为患，按说上上下下都该忙碌无比，林度却发现，和自己想象中的稍有不同。
清晨第一缕阳光，穿过仍旧稀稀落落洒下的灰烬，照亮院墙西边墙角。
光线经过空中灰烬折射，呈现某种诡异的明亮。
十几名和林度一般无所事事的节级，蹲在墙角，一人手里抓着把瓜子，边磕边聊。
“来了啊。”
有相熟的见林度走过来，往旁边挤挤，给他腾出个位置，手里的瓜子也分他一半。
林度谢了声。
“密谍司这帮杂碎，还有捕快那些混蛋，以前有事求大家伙时，恨不得把脸贴到咱们屁股上。”
“现在拿着鸡毛当令箭，说什么朝廷要案，无关人等退避……”
“这就把老子赶了出来，连张椅子都没得坐。”
有稳重者朝说话之人扔出粒瓜子。
“少说两句。”
“赶你出来，可你也事情少了，不用担责不是？”
林度边嗑边听。
自从田节来当副手后，他便一直没有太多事需要处理，此刻清闲，并未觉得不习惯。
只不过，连个练武的宽敞地方都找不到，让人心中未免觉得不太爽利。
场中瓜子皮与唾沫横飞，林度听了一阵，从同僚口中听到许多自己不知道的消息……
远远看见伙房门被打开。
胖厨嘴角无声张合，走近前来。
朝蹲在墙角的大家伙抱抱拳。
“诸位大人，能否抽空帮帮忙……”
众人和胖厨相熟，便问何事。
“狱中一时间来了这许多人，只凭伙房的几口大锅供应不了太多饭食，还请诸位出手，帮忙在院中垒灶熬粥。”
“此刻伙房被人占了，若是再耽搁，恐误了诸位大人吃饭的时辰。”
大家伙一听，这还了得？
把手里的瓜子一扔，撸起袖子，纷纷起身。
……
兴洛仓。
火焰已熄，但仍有浓烟从废墟中冒出。
此处漂浮的灰烬，比洛城其他地方要更浓密数倍。
从城外临时调来的军队，以及附近征召而来的百姓，用布条蒙住口鼻，手持锄铲，在灰烬里面不断挖掘。
火龙队跟在后面配合。
洛水中冰凉的河水被抽上，从高空洒落，和余烬未灭的炭火相激，腾起阵阵烟雾。
无数被烧成焦炭看不出原来面貌的东西，顺着水流不断往低处汇聚。
“咔嚓……咔嚓……”
陈变蛟脚下皮靴踩碎焦炭，冷着脸朝前巡视。
身后跟着的十几人也如他一般，被灰烬涂黑脸庞，看不清面容。
直至走到一处百丈宽阔的巨大陷坑前，陈变蛟才停下脚步。
面前的深坑，以前是存放火药的地下仓库。
夏石镜越过陈变蛟，在深坑边缘抓起一把泥土，先搓动观看，又凑在鼻尖上闻了闻。
接着提气轻身，使出轻身术，围着深坑边缘奔跑起来。
每跑出十余丈，便停步如先前一般，从地上抓土观察。
等到一圈查完，夏石镜回到原地，语气带了几分慎重。
“将军，我已查过四周，并无多少火药爆炸冲击的痕迹。”
他虽是陈变蛟姐夫，但此刻办的是公事，便以职位相称。
“此处为火药库房边缘，本应在爆炸中受到冲击，但土壤并无异状。”
“若是被火药炸过，土壤应呈放射松软状，颜色灰黑，闻之有火药气味。”
“请看。”
夏石镜抓起一把黄褐色土块。
陈变蛟接过一闻，果然如夏石镜所说。
他久在军中，对火药气味熟悉。还未走近，便在空气中闻见火药气味。
但空气中有味道，夏石镜抓起的土壤，却是一股土腥味。
库房存放的火药何止万斤，若是爆炸，余波冲击之下，紧靠库房位置的泥土，不该是此般紧实，也不该是这种味道。
“你如何看？”
夏石镜稍一斟酌。
“从现场痕迹判断，当日那一声巨响，确是火药库爆炸无疑。”
“但是，库中存放如此之多的火药，这爆炸产生的威力，也小了些。”
夏石镜朝后一挥手，后面捕快递上一截焦黑木块。
陈变蛟刚一接过，便在木块上闻见一股浓郁火药味。
上面被灼烧漆黑痕迹，和他在战场中见惯的如出一辙。
“这是我来路捡到的，从痕迹可以判断出，此物原先属于火药仓库的一部分。”
“但发现它的位置，离存放粮草的兴洛仓，还有三里距离。”
夏石镜说到此处，朝陈变蛟看了一眼。
陈变蛟面无表情。
“接着说。”
夏石镜稍一迟疑，便下定决心。
“我猜测，库房存储的火药，并不像库藏官所说一般足量！”
“兴洛仓的火，也不是火药爆炸波及的……”
一名管家模样的中年人闻言，从后几步上前，语气激动。
“所以，我家世子是无辜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