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销赃（下）
“虽然维特丽丝女士依然迈不过这个坎，不情愿使用这笔来自海神教会大主教贪污所得的赃款，但她……嗯，默许了我使用这笔款项，毕竟我们实在缺钱。
“只要我背着她销赃，她肯定就不会深究。所以我就来找您帮忙了，罗塔斯先生。”
进屋后，艾略特开门见山地表明了来意：“以后，你就不要在她面前提及这事了，更不要去大河女神殿找我们：她毕竟是个要面子的人，懂吗？”
“懂得懂得，那帮贵族都这样，特别在乎颜面……”罗塔斯连连点头：“这儿不方便说，跟我去地下室……”
“爸爸，是艾略特神官来了吗？”
随着两人进门，躲在里屋的少女伊瑞娜忽然惊喜地探出头，开心地看向艾略特：“哇，真的是您来了！”
“嗯，是啊，艾略特神官来拜访我们，额……谈一些私事。伊瑞娜，你先回你房里，有什么想说的待会儿再找卡维尔阁下……”
“哦。”
敷衍开有些失落的女儿后，这位中年人领着一旁心领神会的艾略特，沿着他这阴暗、昏沉的窄小走廊，踏着高低落差巨大的阶梯，缓缓走向了地下室。
让人惊讶的是，他这座破屋的地下部分相当大。有着不止一间的地下室，甚至地下都不止有一层……
越往下，那种真菌、蘑菇略带着泥土的霉味就越重。
“我的天，你这屋子到底有多少地下室？而且，是不是哪儿渗水了，霉味这么重。”
艾略特忍不住抱怨了两句：“虽然不至于特别恶心，但闻着还是有点怪。”
“没办法，很久没有清扫过了，你先忍忍……”
这位曾经的古代文物学者，提着一座小小的煤油灯，带着艾略特摸索着，来到一处较为干净的地下室房门口，在黑暗中拿出了一串钥匙，试了半天才打开房门。
推开门后，这间地下室内放着的东西，顿时让艾略特眼前一亮。
这是一台相当庞大的机械设备，接近两人高，由各种几乎将整间屋子全都挤满了。这玩意身上满是外露的黄铜管道、上下各配有漏斗状的进料口和出液口，锅炉状的主体上全是象征高温的魔法符文……看着就颇为唬人。
而且，这设备旁边，还摆着些大小不一的镊子、锻锤、短锯、起子、钳子等工具。
毫无疑问，这是某种能够对金属进行熔断加工的炼金设备。
“这个，是我还没失业前购置的炼金仪，即便我的魔法天赋只有二，但只要有供能，也能对金银进行熔锻加工。
“你把你想洗白的那些金器、银器都给我，我会把这些玩意儿融化。溶解后的金银再重铸成小号的金银块，或者直接重铸成近年新式的金币。
“这个过程会洗掉金银里所有残存的魔法力量，介时，就算有占卜术士，肯定也没法占卜出这些钱币的来由。
“正好，为了让那些四处航行的水手随意支取消费，佛伦港这边，对银行管理非常松。
“你完全能够绕开冗杂的手续，把这些钱作为‘信徒的慷慨捐赠’，分批汇入你们大河女神殿的神殿账户……到时候，这钱就算洗白了。
“当然，我也记得那笔财宝里有些非金属的宝石，这些想要处理会很麻烦，我建议重新切割打磨，再慢慢走黑市，分三四年一点点卖掉……当然，肯定会有些”
“嗯嗯……”
艾略特点了点头：“不过，你这么大的炼金设备就放在地下，真的不会产生多余的热量吗？地面上的人不会觉察到？”
“不会，这仪器散发的余温不多，多余的热量都被我引入了地下……会被吸收掉的。”罗塔斯含混不清地敷衍道：“我以前经常用这玩儿在家做些研究，没事。”
“那具体你要怎么帮我们汇款呢？还有，你要选哪些银行商会汇款转账？”
“这个我早就做好准备了，哪些银行管制比较松，我都心里有数，回头给你个名单。”
“那你觉得分批汇款的频率怎么控制，才不会引起怀疑呢？”
“我建议一个月最多汇入四五万塔，分成七八份不同的款项……虽然手续费用可能高了些，但胜在稳妥。这个有先例，以前佛伦港曾有过从事黑产的帮会，就因为汇款太频繁，最后被时任总督抓住了把柄……”
…………
这两人紧锣密鼓地交流着销赃的办法，艾略特也觉得学到了很多。
罗塔斯先生显然是个有丰富阅历的人，他传授的这些技巧确实值得两成的手续费。
“很好，暂时就先试一下。”
敲定方案后，他从兜里拿出了两只镶嵌着猫眼石的金杯和十几枚大面值的金币：“先从这些开始。希望我身上抽取的魔力够用。”
艾略特作为公开身份为魔法力量三阶的神官，催动这个中等体积的炼金炉，肯定没什么问题。
将手放在锻炉之上，炼金仪器表面的符文自动感受到了魔法力量的存在后，便如饥渴的巨兽一般贪婪地汲取起艾略特体内的力量。
随后，这高耸的锻炉发出暗红色的火光，其上的符文则更加耀眼，地下室内的温度也迅速升高——但也维持在了一个可以忍受的范围之内。
就像这位罗塔斯先生保证的那样：多余的热浪很少。
而这位被生活压弯了脊梁的中年人，在自己熟悉的领域，也总算找到了自信。他戴上了放高温的头盔，熟练地用工具将那些金器敲碎、倒入了熔炉之中……
在一阵如沸水烧开的滚动声中，融化的金液，被浇筑的模板固定成了一枚枚圆滚滚的新钱。
“给。”
颇为自傲地向着艾略特展露着自己的杰作，罗塔斯夸耀道：“如何？”
“你手艺不错啊，完全看不出是私铸的金币……罗塔斯先生，您还真是多才多艺。我越来越好奇了，您这样有本事的人，是怎么混成现在这样欠了一屁股债的惨状的？”
“卡维尔先生，这种让人不快的隐私问题，以后就别问我了……现在你直接拿三四万塔的金币，带回去直接使用，应该没问题。
“但是，如果金额再多些，你再拿去乱花，就会引起不必要的注意了。
“所以，我会带着剩余的钱去找些管理宽松的商行，通过匿名账户直接作为信徒的捐赠汇给你们，这样就万事无忧了。当然，两成得先归我，说好的……”
“懂得，下次我再带些过来”
正在两个男人热络地讨论着要怎么分赃、怎么洗钱时，一句来自少女轻柔的说话声，从这间地下密室的门口响起，中止了两人的密谈。
“……爸爸，我觉得这样不太好。”
忙着分钱的两人同时一愣，一起转过头，看向了不知在那儿站了多久的伊瑞娜。
当一个人在做一件不便声张的坏事，却恰巧被亲近之人发现，往往会非常尴尬——就像现在这样。
“伊瑞娜……我不是让你回房里待着吗？你在这儿听了多久……”
“从一开始就在听了，爸爸。”站在门口的少女眼中似乎有着对父亲的失望：
“还有艾略特大人，毕竟，你们第一见面时谈论那笔海神殿的财宝时，我是没有回避的……所以，我早就在猜，海神殿被盗贼光顾的事，是否和艾略特大人你们有关了。
“而且，爸爸，你刚才在房门前和艾略特大人嘀咕着要销赃的时候，我就已经听到了……所以我不太放心，就跟了过来。”
“额…………”
一时间，两个男人都不知该说什么是好。
见气氛不太对，艾略特还想缓几句：“伊瑞娜，不要责怪你爸爸，他也是迫于困窘才帮我做这事的……”
“我当然知道爸爸情有可原，我也觉得那笔钱就应该是属于女神大人的。
“我只是觉得，你们销赃的方法有点错误。”伊瑞娜推开门走进屋内，抬起头看向艾略特和父亲，认真地说道：
“上个月，城内的行会已经颁布新规定了：不能再像以前那样随意开办匿名账户了，也禁止了大额的匿名捐赠，很可能就是出于海神教会的授意。
“所以我才说这样是不对的，您怎么会犯这种低级错误？
“我个人觉得，你们还是考虑些其他洗钱的办法吧。我其实有些建议的：爸爸，您过去既然是古文物专家，有了现在这笔启动资金之后，完全可以搞到许可，租些铺面，开设些古董店、文物商店、书店……
“然后，您再通过捐赠店铺股份的方式，把八成股资赠予大河女神殿——您知道的，很多航海协会的船长，都喜欢用这种捐赠股资的方式获得海神神殿的协助——再通过兜售古玩的方式慢慢洗钱。这样未来分账什么的，也都方便。”
“…………”
“爸爸，艾略特大人，你为什么用这种眼神看着我？”
“伊瑞娜，你从哪儿学来这些的？”艾略特沉默许久后，忍不住问道：“这可不是一个十四岁小女孩该知道的东西。”
“看那些银行门口张贴的各种海报，还有听那些街边的人聊天学的啊。”伊瑞娜振振有词地说道：“爸爸你之前喝醉了也喜欢说这些东西，我都听懂了不少。”
又是一阵沉默。
艾略特看了眼一旁神情尴尬的罗塔斯：“……你女儿真挺聪明的，要不就照着她的建议来？”
同样缄默无言的罗塔斯僵硬地点了点头：“确实是个不错的主意，就这么办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