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短暂的愤怒
预约工匠、购置家具、讨价还价、敲定合同……尽心竭力地为神殿的复兴努力……
当今晚忙完之后，已经快到后半夜了。
这数个月来，艾略特·卡维尔已经完全习惯了身为神官的生活。
虽说这里的大河女神殿确实很烂，但自己做得还不错。
靠着自己各种忙活加整活，生活已经有了初步起色，信徒有了，愿力有了，钱有了……唯一美中不足的是优质愿力提供者维特丽丝最近情绪低落，但这也不是什么大问题，等以后神殿真正热闹起来，她也就不会难受了。
一切都在稳重向好，有时候都快忘了自己是什么东西了……就好像自己一直就只是个兢兢业业的小神官。
带着对未来的期许，他打了个哈欠，沿着已经走熟的道路回到了女神殿前。
但，正当他打算摸钥匙开门时，他忽然发现，门锁被某种强大的力量给强行撬开了。
屋内传来的不正常响动声，以及许多陌生人的气味，更让他皱起了眉头。
“快找快找！看看有没有钱……”
“老大，只有这个箱子，摇起来里面都是钱币在哗哗响，就是上了两把锁，打不开……”
“能搬动吗？”
“……不行，太沉了，得把钱取出来才搬得动！”
“责引开维特丽丝神官的人回来了没有……钥匙肯定在她那儿——”
“不不不，这有两钥匙，指不定还有个在另一个卡维尔神官那里！”
………………
“你们在做什么？”
推门而入后，艾略特看清了屋内的这帮入侵者——一共六人，有高有矮有胖有瘦，他们正在屋内翻箱倒柜，其中有两三个人正七手八脚地抬着装信徒捐款的钱箱，另外的几人则继续搬运着所有看上去值钱的法器、烛台、甚至是厨房里的食物。
而且，艾略特认出了，人群中有些人，还是白天前来神殿拜访、祷告过的“信徒”。
这些人看到了推门而入的艾略特·卡维尔之后，顿时都不再吵嚷争抢着东西了，而是不约而同地停住了手中的动作。
神殿内就像摆满了一堆造型滑稽的蜡像。
“你们到底在干什么？”艾略特神色平静地重复了一句：“……我白天刚打扫过的，你们就把这儿搞成了这样。”
这群人一时间没敢动作，只是都僵在了原地，看着艾略特·卡维尔神官不敢说话。
“我……我们以为您会晚点回来的……”一个正在用撬棍试图撬开钱箱的家伙，有些不知所措地小声答道：“……我，我们就是来……就是钱不太够用，这……”
这些人对艾略特·卡维尔神官还保留着一定程度的尊敬，因此没有太敢造次。
“所以，你们就盯上了大河女神殿，想着来这儿行窃……维特丽丝呢，她怎么不在这儿，她是怎么被你们引开的？她现在在哪儿？”
没人搭话。
艾略特·卡维尔揉了揉眉心：“……算了，反正这也不是重点。你们几个，赶紧把拿走的东西归位，然后，把这里打扫干净，我就当无事发生。”
毕竟他不久前也当过贼，所以现在看到一群同样来神殿偷钱的家伙，并没有感觉到多么愤怒，反而感觉有点好笑。
因此，直到现在为止，他也没打算对这些家伙做什么。
“大人，您，您不生我们的气？”一个站在钱箱旁边的年轻人，小心问道。
“我是个好人，孩子。”艾略特摇了摇头：“我怎么会生气呢，你们只是一群生活所迫才铤而走险的迷途者，把东西放下来，然后发自内心地忏悔，弥补你们犯下的过失，就可以了。”
仿佛被艾略特·卡维尔所展露出的宽容感动，一个身材瘦高，脸上带着疤痕的高大男子，犹豫着放下了手中提着的撬棍，低着头，走到了艾略特身边。
“抱歉，艾略特大人……我实在压制不住贪念，今晚才做了这种蠢事……希望您可以原谅我。”
“无妨，孩子，”艾略特认出了这人是谁：“你是前天来这里祷告过的那位，叫阿思本对吧。我知道你当时哭诉你的家境不好，现在十分缺钱用。孩子，我相信，女神大人会宽恕……”
但，艾略特话音未落，这叫阿思本的男子却忽然发难，直接从腰间掏出了匕首，向着这位神官的脖子划了一刀。
艾略特顿时瞪大了眼睛，看着自己脖颈处喷涌出的鲜血，一时间呆立原地，仿佛难以相信，自己展露出宽容之后居然得到了这般待遇。
“你杀了卡维尔大人！”身后有人发出惊呼：“阿思本，我们只是来取钱的——不是要杀人，还是杀一个神官！我们会被诅咒的……”
“不然呢！不杀他我们今晚全都白干了！”这男子转过身，愤怒地对身后之人怒吼着：“继续搬，趁着那位维特丽丝神官回来之前——他妈的赶紧把钱箱撬开……否则我们今晚就得杀两个神官了！”
但，这个男子正大声嘶吼之时，身后的一只沾满血迹的手臂直接抓在了他的脑袋上，让他这话的最后一个字，变成了拖得老长的尾音。
“我觉得你对我可能有些误解，阿思本，我对你们客气只是因为我得克制自己，不是我真的想要宽恕你们。”
阿思本忽然感觉到一阵恐怖的窒息感。恐怖的巨力像是铁钳般夹住了他的脑壳，他此时只能看到自己同伙们惊恐万分的脸庞。
适才被割喉的温润少年神官，此时却仿佛变了个人。
接着，这只手当着所有窃贼的面，以一百八十度扭过了阿思本的脑壳——在断气的前一瞬，这个男人看到了艾略特苍白的脸，以及他喉咙上的断口处钻出的肉芽和触须。
【侦测到对象产生恐惧……产生恐惧……产生恐惧……产生恐惧……】
脑中，系统机械般的播报音接连响起，随后，一股强大、浓郁到像是嗑冰一样刺激的感觉，几乎将艾略特·卡维尔的全身刺激得颤抖了起来。
这一瞬所获得的愿力数值，比他这辛辛苦苦在神殿操持经营、兢兢业业担任神官所获得的愿力磅礴得多。
如果说，通过他人的感激和敬仰获得愿力，就像是穿行于沙漠的旅者在汲取甘甜的清水，舒适但却压抑；那么通过恐惧和暴行获取愿力，就像是在吸食具有强烈致幻性的药物，简直让人欲生欲死……
这也是为什么，艾略特一直不太乐意通过这种方式汲取愿力的缘由——他讨厌自己的意识失去控制，沉沦在杀戮欲望中的感觉。
但现在，他打算破例了。
扭曲的肉芽抽搐着，从他裂开的伤口处顽强地钻出，然后越长越大，仿佛一朵朵疯长的花朵，分裂出满是脓液的花蕾，随后裂出布满獠牙和倒钩的肉色花瓣。
这些本来只想来神殿偷点钱的窃贼，见到了他这副模样之后，有的似乎吓傻了，呆立在原地一动不动，直到被艾略特体内钻出的触须囫囵咬碎了脑袋；
有的则哭喊着想要钻破窗户逃走，但还是被拖拽了回来；
似乎还有些人大叫着乞饶的话，但此时的艾略特听得不太清楚——他耳朵里只能听到刺耳的蜂鸣声，以及系统提醒愿力到账的提示音。
等他的听觉恢复正常，脖子上的伤口长好时，屋内已经没有活人了。
看着被这群人弄得凌乱不堪的神殿大厅，以及他们的尸体，艾略特·卡维尔只感觉内心落寞又难过。
走到女神像边缘时，他还看到了放在神像脚下的一张便条，上面是维特丽丝的花体字：
“艾略特，你刚走没多久，忽然来了一位妇女，她说她的家里遭遇了魔物入侵，需要神官的帮助——所以我先暂离开神殿了，这种需要战斗的事，就不用你来了，交给我就行。这位女子的家距离神殿有一段距离，我估计要去很久，你晚上回来的时候不用等我，直接歇息即可，勿念。”
从笔迹看得出，写这便条时，维特丽丝相当匆忙。
可想而知，这就是这群贼人引开维特丽丝的方法。
看来这帮小偷是做了调研的，知道神殿就他们俩，只要引开就能随意行窃了。
看着地上残存的横七竖八的尸体，以及那些飞溅得到处都是的血迹，艾略特不满地啧了一声——
他这个表面人设为“不擅战斗的普通神官”的家伙，到底要怎么解释这些东西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