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收获
面对着莫洛呆滞的目光，艾略特只觉得烦躁。
他特地把自己的脸弄至毁容，装成一个呆呆傻傻又有些诡异的年轻人演这么久，就是为了让莫洛这家伙主动邀请他进到他家里。
这样，他才能绕开那些麻烦的保镖，在不引起注意的情况下，顺利从这个家伙手里逼问出有关波本大主教的黑材料。
比如莫洛对大主教的行贿证据、两人的黑金往来……
接着，干掉这个莫洛和他的贴身保镖，将此事伪装成入室杀人，再偷偷溜走就行。
根据艾略特打听到的消息，这位警惕过头的黑老大，除了贴身保镖外不会允许任何人进他屋子，连招呼仆人打扫都是定期的，所以，只要他下手够快，就不会有人目击到他的真面目。
这样，他们也只会根据其他保镖的证词，去追查一个叫特略埃的破相年轻人，找也找不到他身上。
反正，搞到了这些材料之后，只要以匿名举报方式，送给那位大主教的几位政治对手，这个恼人的波本大主教自然就会从他的位置上滚蛋了。
没了造谣的源头，他和维特丽丝想要恢复名誉……那就是时间的事了。
但现在，因为刚才那一瞬的思索，他疏忽了一瞬，让这个莫洛开了枪。
这枪伤害不大，但院落中巡逻的保镖们显然都已被惊动了，已经有人在强撞上锁的房门，想要进来探查情况。
“你不是人类？！”看着对方复原如初的脑袋，这位之前还颇为豪气的黑帮老大，终于露出了惊恐失措的表情：“怎么可能？这世界上哪儿有脑袋碎了还能复原如初的……”
再度举起手中的霰弹枪，从兜里掏出一把银币，慌不择路地一边逃窜一边对着艾略特装弹。
这个莫洛还是有两把刷子的，在这种慌乱的情形中，依然迅速做出准确的判断，在拉开距离的同时对艾略特接连开枪。
虽然效果有限，每次打碎了那个怪物的脑袋后，都只能短暂迟滞一下他的动作，甚至溅射的银币，还额外击碎了几盏廊道的煤油灯，差点引起大火——但至少给莫洛逃跑创造了机会。
只是，本想冲到正门前和屋外保镖护卫会和的他，在走到正门口时，被封死了正门的事物吓到了。
昏暗的照明灯光下，一大滩蠕动的猩红色血肉，正如同粘稠的胶质一样牢牢地粘连在正门上，它还在不断地蠕动着，仿佛正在呼吸的肉虫。
虽然隔着门板，能听到那些保镖护卫们叫喊撞门的声音，但是……他根本不敢碰这可怕的玩意儿。
“你逃不出去的，我刚进来的时候，就已经把底层的门窗封死了。莫洛，我已经忍了你好几枪了……你要老老实实，把能证明你和波本有不正当往来的证据给我，我自然能饶你一命。”
说着，面无表情的艾略特缓缓从刚才的房间中走出，他正不紧不慢地朝着莫洛走来，瘦削的身影在黑暗中依稀可见。
甚至，在他被炸碎的胸膛中，还有着正在鼓动的心脏、裸露的肋骨和蠕动的血肉。
这可怕的伤势正在以匪夷所思的速度愈合，看得人心惊胆战。
没有附着破坏性术式的攻击，是不可能真正伤到他的肉体的。
“妈的——你以为我会信你的鬼话吗？！！”
此时的莫洛简直都要疯了。
不管这个家伙是艾略特·卡维尔神官，还是一个叫特略埃的傻小子，亦或是某种非人的存在……他都必然是在扯谎。
这家伙刚才眼睛都不眨一下就杀了他两个最可靠的贴身保镖，现在他那副态度，摆明了是等要到了东西就要杀人灭口。
莫洛也曾这样对待过自己眼中的待宰羔羊，那时他的语气也是这样淡漠，所以他再清楚不过了。
此时他只恨自己为了保障安全，给公馆开设的走廊太长太窄，墙壁又太厚太结实，以至于自己反而被困进了牢笼之中。
现在，唯一生还的机会，就是逃到二楼，顺着卧室的窗口跳下去，和屋外的保镖会合，再叫来那些巡逻的驱魔骑士和修士——只有那些家伙才能对付这个怪物！
他手忙脚乱地顺着楼梯跑上了公馆的二楼，同时，想着从兜里掏出些其他的钱币装进枪膛，再给身后不紧不慢跟着的那家伙来一枪。
虽说伤不到那个怪物，但至少能拖延下他的动作……
只是，这一次，他从衣兜里取出的银币中，混进了一枚纯黑色没有任何花纹的铁币。
随着扳机扣动，他最喜欢的这把霰弹枪第一次背叛了他。
本应当从枪口飞散喷出的火光和钱币，却从炸裂的枪膛中飞溅四散了开来。
其中数枚银币精准地划过了他的脖颈、大腿、手腕和胸膛，直接终结了他逃走的最后一丝希望。
终于，所有伤口都愈合完毕的艾略特三两步走上了阶梯，看向了此时即将咽气的“港城地下的国王”。
“你……你到底是什么东西……”
“我说过了，我是艾略特·卡维尔，一个被你的手下用流言蜚语搞得不胜其烦的倒霉神官，仅此而已。”
没有对这个回答做出评价，这个鲨鱼一样的男人便停止了呼吸。
这就死了？
这计划外的状况，让艾略特不由得烦恼起来——现在莫洛死早了，他还没来得及问出想要的东西。
屋外撞门的保镖们，也不会给他多少时间搜检房屋了，今晚已经干掉三个人了，再扩大杀伤，必然会引来巡城的圣骑士和修士，那可就麻烦了。
正在他飞速思考，要不要赶紧离开此地时，他眼角的余光，忽然瞥见了件眼熟的东西。
“【幸运硬币】？！怎会在这里？”
那枚属于他的早早遗失的漆黑铁币，此刻正嵌在这座公馆二楼的廊道之上，将那刷得粉白的墙面都凿得凹了下去，似乎是刚才从莫洛炸膛的枪管中射出后，顺势凿进了墙壁之中。
这硬币是怎么来到莫洛手里的……之前硬币丢了那么久，他都快忘了这东西的存在了。
疑惑着，他顺手将这枚硬币从墙壁上抠了出来。
而随着硬币落入他的手中，硬币的两面，也浮现出了对应的花纹，一面是莫洛这张咽气的大脸，翻过后的另一面，则是一个直勾勾指着墙壁方向的箭头。
顺着这箭头往前一看，艾略特这才发现——这面位于二楼廊道处的墙面，正处在两间相隔甚远的卧室房门之间，而且，这处墙壁摸起来的手感，也有些不对……轻飘飘的，好像随便用点力就能推开似得。
没再犹豫，他直接一脚踹开了面前的墙壁。
果然，这不是墙壁，而是一间隐蔽得极好的活板门，而门后则是一个秘密的隔间。
而堆积如山的钱币、首饰财宝、盖着“阿奇洛”名称火漆封蜡的信件、厚实到页边翘起的账簿……被整整齐齐地码放在一起，全都是他需要的东西。
如果没猜错的话，这里是莫洛的私人储物间，专门用来存放那些重要且不宜示人的东西。
沉默数秒后，艾略特看着手中的硬币，默默将它收入了衣兜。
屋外，来自莫洛护院保镖的叫喊声越来越大，他们似乎拿来了什么东西在砸门。
意识到不能再拖了，艾略特最后环顾了一下四周，从财宝堆中抽出了一条黑中带蓝的绸缎，将那堆乱七八糟的信件和账簿一起打包背了起来。
接着，他直接拿起一条地毯，撕开个洞，当成斗篷披在了身上。
最后，他挑了把嵌有猫眼石的金柄匕首，毫不犹豫地在自己的脸上接连划开了十几道纵横交错的伤痕，直到确定自己此时的面目不可能被辨识之后，他才丢刀起身。
现在，可以准备撤离了。
………………
在一众保镖慌乱的撞门期间，这座莫洛靡费重金搭建的奢华别馆内接连不断传出震耳欲聋的枪声。
当他们好不容易撞开了沉重厚实的房门，闯进屋内时，屋内所有的灯光全都灭了。
几个保镖头子一边握紧手中的短棍和左轮手枪，一边战战兢兢地提着煤油灯走进屋内。
随后，他们只看到了个从二楼跃下，在视野中一晃而过的人影。
模糊的灯光照亮了他那遍布血迹和伤痕、完全支离破碎的可怕脸庞，带起一阵惊慌失措的高呼和一连串徒劳的枪响。
当一众保镖重新镇定下来之后，那一晃而过的家伙已经消失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横亘在他们面前的尸体——他们的老板莫洛已经咽气了。
而那个破相的怪人，已经冲出了这间别馆，朝着西面的大海一路奔去。
……………
这一次的逃跑费了不少力气。
和上次，从大河女神殿里当着维特丽丝的面抢夺财宝时的逃亡不同。
这次的艾略特，没有准备合身的头蓬和兜帽，只能披着个深色毛毯当斗篷很不舒服。
他背着的也不是一箱金银，而是不能浸水的信件和账簿，这样就杜绝了走海路逃跑的可能。
不过，所幸莫洛这种有钱又多疑的黑道人士，宅邸总是位于富人区的边缘，逃往城外不难。
他还是顺利地在引起额外注视之前，借助黑暗的掩护，带着自己今夜的收获，来到了林郊之内。
茂密的树荫形成了最可靠的天然屏障，如今即将入冬，阴冷的夜晚也少有在外游荡的行人，周围的一片死寂，更是让艾略特放心了下来。
今晚的计划成功了。
放心地放下身后的包裹，翻看着里面装着的那堆信件和账簿，正想着要不要召唤个照明用的光球细读一下时——
“敢动一下，你就死定了。”
一声低语从艾略特的身后传来，随之而来的，是搭在他脖颈上微凉而锋锐的剑锋。
这声音很轻，但足够艾略特在这愣神的一瞬间，辨识出说话者的身份了。
维特丽丝·洛林，在艾略特带着今夜的收获冲出莫洛的宅邸后，她便悄无声息地跟了过来，追到了这里，并在艾略特彻底放松的那一瞬，将剑刃架在了他的脖子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