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糟糕的厨艺
第二天的清晨。
“别担心，维特丽丝……”金发的少女完成了舒爽的晨浴后，站在盥洗室内的等身镜前，仔细端详着镜子里的自己，很是认真地点了点头，像是在对这个金发碧瞳的高挑少女打气：“会成功的。”
今天，就是要正式开始在佛伦港履行神官责任的日子了。
此时的她已经在港城的商城里购置了适合自己的新衣——上身是带着高领、敞袖和燕尾的黑色正装，正能勒紧那对她觉得有些过于碍事的山峦；
腰间则配以兽皮鞣制的深褐色腰带，系在她纤细的腰肢上，刚好也能将她的轻剑挂在趁手的位置；
下身那条米色的帆布长裤和高帮皮靴，紧紧地贴着那对饱经锻炼、修长而紧致的长腿，尤其凸显她那傲人的身高。
最后，披上圣洁的白色神袍，佩上象征大河女神之恩典的神圣徽章，扎起自己精心打理的金色秀发……一番打理后，刚出浴的那个还略显生涩的金发少女，此时才真正有了武职神官该有的那英姿勃发的气场。
这让微特丽丝颇为满意。
努力对着镜子绷紧自己的脸，让自己尽可能显得严肃、认真而成熟之后，她才推开浴室，走下楼，来到神殿一楼的布道正厅，对着神殿正中央的女神塑像祈祷起来。
经过数日的清扫和整顿，如今的神殿虽然依旧相当清冷老旧，但至少没了先前那破败荒凉的悲惨模样。
阳光已经可以从擦净的窗口渗入这圣洁的厅堂。经由彩绘玻璃折射的阳光，为五官模糊但依然耸立的女神雕像蒙上华美的金色柔边，看上去总算有了神明大人应有的威仪。
老旧的桌椅都已经换了崭新的，破败的地毯也都已经丢弃了。他们还给正厅后的厨房置办了食材，不仅方便自己做饭，也以便未来以女神大人的名义，布施拯救那些乞求饱餐的贫民……
虽然准备这些花了不少钱，不仅她和艾略特的工资都搭进去了不少，微特丽丝甚至将自己的积蓄也全都拿了出来，几乎等同于是贴钱上班了。
尽管如此，能用财帛换来现在这焕然一新的神殿，微特丽丝深信这是值得的。
“愿您的庇佑赐予我和我的同伴，女神大人……今日起，我们就要在这处港城，正式开始为传播您的福音而奔走了。
“我们将拜访那些曾经虔信着您的信徒，重新唤回他们对您的信仰，让您的神殿再度充满圣洁的颂歌和祈祷。愿您的信仰奔流不息……”
不过，想到这里，她忽然皱起了眉头。
原本，说好了今天要早起，做好准备就立即出发的，但她都已经醒过来、沐浴更衣开始祈祷了，但艾略特·卡维尔这家伙，居然还没下楼。
这家伙前些天明明还挺勤快的，怎么今天这么重要的日子，居然赖床了？
虽然很想直接上楼敲打他的房门，将他直接叫醒，但她转念一想……那不就像是个烦人的老妈子了吗？
想到这里，微特丽丝觉得，为了有效维持自己身为领导的逼格，应该用更得体委婉的方式表达自己的不满。
…………
“抱歉……抱歉……”
于是，当昨晚熬了半宿的艾略特总算起床，火急火燎地换上正装跑下楼时，微特丽丝·洛林，正低垂眼眸、漫不经心地端坐在女神塑像旁，那圣洁美丽的容颜和高贵出尘的气质，更让她仿佛是侍从女神的一位天使。
相比于优雅的微特丽丝，艾略特的样子就惨得多：
他昨晚似乎没睡好，头发乱糟糟的，还有点黑眼圈，看着颇为凶恶。不合身的素白神袍披在身上并未显得多么圣洁，反而因为而他内里又穿着一身老旧的黑衣，因此视觉冲击有点强。
穿上神袍后的他与其说像是个神官，倒不如说更像是披着大衣要砍人的黑帮大哥。
“你比我料想的要晚起啊，艾略特阁下。”
见自己的同事总算起床，她故作姿态地抬了抬眼皮，不紧不慢地说道：“我先前还以为你是个绝对自律、从不误事的完美主义者呢，看来，现在我得收回对您的部分评价了。”
艾略特皱了皱眉头，本想辩解的他想了想，最后还是没说什么。
毕竟，昨晚他是在研究那枚【幸运铁币】研究到了后半夜，所以睡的自然就晚了。
这枚由愿力转化而来的神奇物品，所能实现的效果实在太过匪夷所思了，但它的力量也并非无限。
经过实验，艾略特确定了，【幸运硬币】频繁试用时，每次丢出后，重新回到他手里的时间都会拖得更久，带回来的好运也会越来越小，因此肯定是要妥善节制试用的。
但这种能操纵因果、干扰命运带来好运的道具，还是过于逆天了，不由得艾略特不去浮想联翩。
再加上他的系统第一次对他说出了人性化的提示音：【记得选取合适的时机，将幸运硬币其抛诸脑后：既然宿主拒绝强行扭曲他人意志，那么，这枚硬币或许会帮到接下来的您。预祝宿主未来工作顺利。】
这让艾略特有些警惕——
这个寄生在他身上的系统，会不会真有自我意识？
而系统的这句提醒，又想表达什么？
什么叫合适的时机？这枚硬币又会以什么方式帮到他？难道这个系统拥有预测未来的能力？
不行，越想越可怕了……
所以，一直忧虑的他，直到凌晨才勉强睡着，这才贻误了本该早起的时机。
不过，他当然也不会和微特丽丝解释这些就是了，所以，面对这位高傲而古板的女骑士，他干脆老老实实认了个错：“抱歉，我确实没有调理好自己，让您久等了，是我的不对，我保证会进行检讨。”
“……没关系，我身为你的领导，当然能宽容你的这些无心之过，女神大人也不会为您一时的拖沓而怪罪的。我只是担心你有没有生病，所以没去叫醒你。现在看来，你精神的很嘛。”
微特丽丝这才站起身，摆出一副云淡风轻的领导威仪，背对着艾略特说道：“我也不是那种对下属毫无体谅的人，我知道的，大概，是艾略特你这些天太辛苦地在神殿忙里忙外，所以今天才晚起了。
“不过，不要紧，下午我们再出发去拜访那些信徒，也是来得及的。而且……咳咳……”
微特丽丝轻轻转过身，抬头用下巴指了指布道厅后的厨房：
“正好，前些天，我们都是直接从餐厅买的食物，吃的也都是冷餐。我刚才在后面起了火，用面包、鸡蛋、腌鱼和培根做了些热餐，是效仿我故乡的名菜——一种咸肉派做的，我还热了杯牛奶。你先享用吧。吃完我们再走。”
哼哼……这就是我完美的计划！
一想到，先前曾在艾略特面前被蟑螂吓到六神无主的丢脸情形，微特丽丝就会觉得十分羞耻。
即便现在艾略特明确表达了愿意认她作领导，她也会感到心虚，担心这个下属潜意识依然会瞧不上自己。
所以，这时候，就得拿出父亲曾经教导她的御下之术了：
父亲经常说，面对下属，即便你在他面前有过出丑、失言的过往，也不代表你不能重新用人格魅力征服他。
在下属犯错时，可以先用看似严苛的态度，对他的过错表达些无关紧要的批评，再对他的过错表达理解和宽容。
最重要的是，要在最后给下属一些补偿和奖赏，这样对方的惊喜感才会最大化。
这样的事多来几次，即便是再拧巴的下属，也会逐渐感念上司的。
现在，就是微特丽丝将父亲的教导用作实践的时刻了。
她颇为得意地看着面前的艾略特——这个晚起的同事此时一定颇为感动，不仅自己的过错得到了她的谅解，她这位可靠的上司还亲自下厨给他准备了丰盛的早餐。
“哦，那真是……谢谢了。”
可惜的是，艾略特虽然也有些诧异——这个少女上司还会做饭。但他看到那在餐盘上堆积起来、只能用‘坨’来修饰的早餐后，也只是表情微妙地表示了感谢，并没有像微特丽丝期待的那样满脸惊喜。
毕竟，他这个穿越来的家伙第一时间就感觉出来了——骑士小姐这套话术，不就是职场常见的pua吗？
不过，就算他心里在腹诽自己的同事，但微特丽丝不知道。
艾略特表现的有点平淡啊……但没关系。
微特丽丝自信地想到：她的厨艺可是跟着老管家和她的教母学的，尤其是今天试着用食材烹制的咸肉馅饼，更是微特丽丝自己的最爱。每一口都是绝对的美味，只要艾略特尝一下，这个男人就必然会被她的厨艺给征服了。
“唔……嗯？额……”但当艾略特用叉子从餐盘中叉起一块半熟的煎蛋后，嚼了几口，脸色便瞬间憋得铁青——
那绝对不是吃到人间美味时会有的表情，更像是“开什么玩笑，要吐了”的脸。
“怎么了？”
“微特丽丝小姐，您是第一次做饭吧？其实做成这样还是挺不错的。”他努力控制着自己的措辞：“不过我其实不太饿，要不就不吃了吧。”
“喂，你什么意思啊，我辛苦给你做的，我都……”看他这样，微特丽丝也意识到自己的手艺被嫌弃了，顿时就有些急，但好在她及时压下了情绪：“嗯……我是说……艾略特，我的厨艺有什么不足之处吗？难道我做的不合您的胃口？”
“可能是我的口味有点刁钻，也可能是佛伦港这边食材不行。”
艾略特的表情依然微妙，就是不肯再吃一口了：“算了……微特丽丝女士，我们还是别耽误时间了，这食物先放着，咱们现在就出发去拜访那些信徒吧。”
“你是在故意嘲弄我吗，表情那么难看……真有这么难吃吗？！”
终于，气不过的她一把躲过对方手上的餐盘，拿起勺子狠狠挖了一大坨由面包块、鸡蛋、培根碎和咸肉混合的食物，塞进了自己的嘴里，像是要和对方赌气一样：
“艾略特阁下，浪费食物是可耻的……你不吃那就还我，我自己吃……呕……”
原本还满脸怒意的少女，随着食物入口，刚才带着愠怒之意的脸庞，此时忽然变得比艾略特刚才还要难看。
鸡蛋液里有蛋壳，面包吃起来是馊臭的，培根是糊的，咸肉是酸的……
这些东西混合之后，根本没有像她预料的那样变成记忆中的美味。
早知道会这样，刚出锅的时候，我就应该先尝一口的……
在那一瞬间，她居然开始敬佩眼前的男人了——艾略特毕竟真的叉了一口这玩意儿并且吞咽了下去。
为了面子，微特丽丝想要喝一点放在桌上的牛奶，把食物强行逼下肚去。但当牛奶入口，她才发现，自己弄混了糖和盐，所以牛奶是苦咸的——嘴里的食物顿时更恶心了。
…………
十分钟后，清理完了那堆早餐的两人，才重新回到了布道大厅之中。
又在下属面前丢了大脸，微特丽丝依然对自己糟糕的厨艺不敢相信，她瞪大空洞的双眼，喃喃自语着：“我……我明明是跟老管家和妈妈学的做菜啊，为什么会这么糟……不可能的啊……”
“微特丽丝女士，这儿毕竟是经过改建后的大河女神殿，后厨又逼仄又狭小，只有个用魔法勉强催动的小型火炉，也没有您的家人仆从在一旁帮您。手忙脚乱之下做菜肯定是容易忙中出错的。”
艾略特安慰着：“而且，这儿也没什么好的食材和厨具给您大展身手，出现意外在所难免。我知道您是关心我才会为我做饭的，我赶紧开火做点什么吧。毕竟是咱们第一天传教，还是该赶紧吃点热餐，别再耽误我们下午的工作了。”
“但昨天才买的鸡蛋被我用光了……”微特丽丝发出一阵不甘的叹息：“培根也是……”
“没事，有面包就够了，我不嫌弃的。”
最后，忙活了老半天，耽误了一整个上午，最终，这两位神官也只能坐在空荡荡的正厅内，啃着略有些焦糊的面包和牛奶。
率先填报肚子的微特丽丝，看着身边依然在狼吞虎咽的下属，有意无意地撇了撇嘴。
随后，她躲开了艾略特，悄悄摊开自己放在腰间的笔记本，用随身携带的羽笔记下了这样一段话：
“八月十三日，上午。
“哎，因为我的自以为是，耽误了一整个上午，愿女神大人原谅我……在确定我没有任何做菜的天赋后，我和艾略特·卡维尔只能用面包果腹了。这次算我自作自受。
“而艾略特·卡维尔，他的胃口很好，尽管没有任何配菜也吃的很香甜，说实话，我其实觉得他的吃相很难看，狼吞虎咽的样子比我见过最粗鲁的人还要狂野……
“但这样的他，同样是一位体贴而优雅的绅士，我不讨厌。”
【滴……侦测到目标对象产生感激情绪……愿力转化中……转换成功，宿主愿力值增加一点！】
正在大口恰饭的艾略特愣了一下，随后他看向了背对着自己、看不到她表情的微特丽丝女士，随后，在她转身之前，继续装作没事人的样子大口吃喝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