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7章 一敲寡妇门
翌日，一群士子叽叽喳喳的从荆溪县县衙走了出来。
韩青松选了宜兴，归德明选了荆溪，现在他刚刚和几位同窗从孟县令这里问来了何氏的居所地址，正要往那里去。
“德明，这次我们可要好好的露一手给李大人瞧瞧。”一位士子兴奋的说道。
另一人搭话道：“哎哎哎，各位，听我一言。昨日听李大人的意思是想让这些寡妇改嫁啊，那我等等下可要好好的劝慰那何氏一番，定要让她消了守寡的念头。”
“对，这是我们第一次办差事，可不能给搞砸了。”
归德明见同窗兴致高涨，出声提醒道：“李大人只是让我们来看看情况，没说让我们去劝何氏，我们可不能擅作主张啊。要是给大人捅出篓子来，那就不好了。”
“德明，你也太小心了。正所谓闻弦歌而知雅意，昨日大人那番话你也听到了，说是让我们来看看情况，实则还不是希望我们来做这个前锋？”
这个士子说到得意处，摇头晃脑道，“大人善于用兵，我们就是他派出的一支奇兵，进可攻，退可收，如能劝动何氏那就最好，如若劝不动嘛，就是德明那个说法，只是来看看，大人妙啊。”
另位士子赶紧接上道：“陈兄所言差矣，就凭我等饱读诗书之辈，微言大义之下，那怕那何氏不听吗？”
归德明想想也对，十七岁的女子知道个什么，估计当时也是激愤之下才投了短见，等下自己这边好言相劝一番，应该没什么大问题。
他也清楚李大人为什么要盯着一个寡妇不放，不过既然大人交待了，那必有他的用意，自己只要去做就行了。
荆溪和宜兴很近，其实就是隔了一个团氿，平时也经常来这边，几人路熟的很，出了城沿着土路往北朝着横溪镇而去。
秋风送爽，树叶微黄，一片秋日风光，几人边走边聊，还时不时停下就着某处景色吟上几句，归德明几人倒也不觉得累，走了一个来时辰，总算是来到了横店镇斜头村。
一入村口，几人就看到五座高大的牌坊矗立在路中，犹如五座大山一般。
归德明愣了下，走近一看，第一座高约三丈，四柱三拱，全由条石搭成，正额上刻着“门提沛相”，背面是“遥波冰雪。”
两边的门楣上则刻着“冰清、玉洁”，“竹香、兰馨”等字样，看上去就是一座贞节牌坊。
归德明又仔细的看了看石柱下方的刻字，这是一座建于康熙五十三年，为了表彰斜头村一位陈梅氏的节妇，二十三岁丧夫之后恭谨孝顺父母，赡养双亲，辛勤抚育儿子成才，活到了古稀高龄。
当时吏部知道她的事迹后，上奏皇帝特诰封建坊。
几人一座座牌坊看了过去，五座都是贞节牌坊，一座比一座高大，纹饰繁复，建造时间从康熙朝开始，最后一座建于道光十年。
一位士子打趣道：“没想到这还是个节妇村啊，看来我们今日这趟要费些工夫了。德明，你看什么呢？”
“没什么。”
归德明从石碑前直起了身，心中生出了一个疑惑，他刚才仔细的看了每座牌坊下的石碑，落款都是陈姓之人，看来这村子里陈就是大姓，可这节妇姓什么的都有，就是没有姓陈的。
这岂不是有些怪？
他回头望了一眼五座牌坊，虽已入秋，可天气还比较暖和，归德明的心上却没来由的感到了一丝凉意。
斜头村是个大村，错落的分布着近二百多户人家，最中间是一口十来亩大小方塘，边上耸立着一片白墙黛瓦的房舍，观音兜马头墙，看起来是村中乡绅大户的住所。
从村民口中得知何氏住在村西边，一行人没花多少工夫就来到了她家门口。
站在门前，面对看上去有些年头的破败木门，还有檐下只剩竹骨架子的白灯笼，刚才还嚷嚷着定叫小娘子回心转意的几人顿时成了锯了嘴的葫芦，闷不作声。
敲寡妇门，总归不是一件什么好事，几位士子又是十七八岁的年轻人，嘴硬面皮薄，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一时间竟谁也不想上去敲门。
归德明心中叹了口气，理了理衣衫，来到门前，笃笃笃，轻轻敲了三下，然后后退了一步。
等了好半响都没见人出来，归德明正要抬手再敲，门却在这时吱嘎一声从里打了开来，那一刻，他的手和里面出来之人的头相隔不过三寸。
女人一身孝服，盘着一个妇人的发髻，脸很小，原本就大的眼睛因为削瘦而显得愈发的大，麻木无神的看着归德明，一言不发。
“请问夫人是陈何氏吗？”
陈何氏呆呆的看着归德明，好半天才回道：“你们是谁？”
归德明拱手道：“朝廷要表彰你，我们是道台大人派来问你情况的。”
“哦，进来吧。”陈何氏说了声，也不管归德明几人，自顾自的就转回了屋里。
一位士子凑上前，轻声对归德明说道：“德明，我怎么感觉这女人鬼气森森的。”
“别瞎说，进去吧。”虽然归德明也有同样的感觉，但也壮了壮胆子跟了进去，一进屋看到里面的陈设，归德明的头皮都炸了。
堂中摆着一个灵堂，正中是一块牌位，两边白烛晃动的烛火搅得昏暗的堂内阴气森森。
陈何氏跪坐在一个草蒲上，眼睛直勾勾的盯着眼前的长明油灯。几位士子蜷缩在一个角落瑟瑟发抖。
无奈，归德明上前问道：“陈何氏，我问你，你是什么时候和陈荣福成的亲，他又是什么时候死的。”
“前年成的亲，今年六月死的。”
俗话说月下观男灯下看女，这陈何氏本就在最好的年岁，加上她容貌俊俏，又经一身孝服衬托，更显得楚楚可怜，归德明竟然看得恍惚了下。
这样的女子，不应该死。
定住心神，归德明刚想再问，就听到门口传来一阵暴喝：“哪来的外乡人，竟敢闯到寡妇家里来了？”
随着话音，五六个手持扁担麻绳的男人涌了进来，将归德明几人团团围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