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狗肉账
泗州，下邳县。
城西的峄阳山，义军新鲜热乎的辛府，在泗州司马、果毅都尉花勇的带领下，沿着水位下降得厉害的泗水，抵达泗州与徐州交界处。
这个不经意的举动，让徐州都督、徐王丰绅大惊失色。
这个地点是相当敏感的，离彭城的距离不过百里，只有少量低山为屏障。
俟几莫各豆带走了一万兵马对抗安平，彭城周围还驻扎着近万兵马，可谁也不知道，花勇会在什么时候劫掠一把彭城县。
安平他们是外来人，对徐州的情况还没那么熟悉，花勇可是泗州本地人！
二府徐州军驻扎在泗水上游，虎视眈眈地盯着辛府，却没想到辛府虽然在州界练兵，却连一支箭矢都没射过界。
别说徐州还是采取防御态势了，就是有意找茬，也不能在辛府的规范操练下挑出毛病。
“果毅都尉，要不要让彭城的游侠儿兄弟们配合一下，搞一个大的，也好让你摘了前面两个字？”
涟水县出身的游侠儿怪笑。
这个年代的游侠儿，不少人交游广阔，跟彭城县的游侠儿勾勾搭搭不是啥稀奇事。
唯一的问题是，他们真去联系彭城县的游侠儿，会不会被人卖到官府去。
虽然这样的比例并不高，多数游侠儿还是会顾虑一下名声，可谁敢打包票呢？
花勇认真想了想，摇头否决：“不划算，即便彭城县游侠儿真出力了，凭辛府还没有能力占据彭城，差点意思，延后。”
“另外，儿郎们得打起精神操练了，甲府一个步兵团生生冲翻了徐州军的一个上府，咱们辛府总不能太差吧？”
徐州军要是知道自己的上府，成为义军的战斗力衡量单位，不知道会不会七窍生烟。
队正莫不语嘿嘿直笑：“果毅都尉，客人来都来了，不招呼一下多失礼啊……”
听取了莫不语的建议，花勇带领辛府在泗水与睢水之间的州界来回奔波，徐州军的两府兵力也只得跟着跑。
论体能，其实差距并不大，可一方是主动，一方是被动拽着跑，心气就不一样。
花勇的威望较高，他发布的命令没人反对。
游侠儿还指望有一天能跟上他的步伐，在沙场上立功露脸，自然没有什么牢骚。
换别人指挥这帮还没脱了习气的游侠儿，真没这效果。
“果毅都尉，这步兵甲重死了！”
游侠儿拼命喘着大气。
四十斤的负重，对任何人来说都是不容忽视的份量，就连莫不语都气喘吁吁。
花勇笑了一声，从包袱里拽出结了盐粒的中衣，周围的叫苦声自然停歇了。
原来，果毅都尉也一样难受啊！
莫不语一屁股坐到泛着点寒冷气息的石头上，代新兵们问出心声：“果毅都尉，我们那么辛苦地跑来跑去，对打仗有帮助吗？”
花勇坐到树墩上扬眉：“当兵打仗，杀敌当然很重要，可保命第一重要。”
“你们看看徐州的大爷兵，他们要是现在追过来，我们回头反杀，会是个什么结果？”
咦，倒是第一次有人从这个角度提醒游侠儿。
“当然是攮死他们！”
“以那个啥待劳，包赢！”
虽然辛府的操练还欠缺点火候，在体力差距明显时，可以忽略那些要素的。
徐州二府人马才刚刚抵达，辛府已经整装出发了，“睢水见”的声音让徐州兵丁脸色铁青。
对面的义军是什么牛马转世，那么能跑？
两名都尉面面相觑，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跟，麾下都跑不动了；
不跟，辛府要是趁机窜入徐州境内，他们没法交待！
别说这二府主要是步兵，就是骑兵也耐不住这么折腾啊！
秋风一天比一天冷了，据说黄河已经结冰棱子，泗水、睢水边上都直冒冷气，还得被花勇蹓着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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沛县发现义军的消息，让徐州都督丰绅的酒樽落到了地上。
三面受敌，义军到底有多少兵力？
沛令差人急报，沛县出没的义军，少说有三千人马！
沛县城墙遭遇了强攻，为了让人丁守护城池，沛令拿出所有正仓、义仓的粮食犒劳，县衙仓库的铜钱也全部用于采买滚石、擂木、金汁。
事实上呢，三千人马不攻城掠地，烧着禁烧的秸秆玩？
秸秆卷起的烟尘，让沛县根本分不清舒武渊到底带了多少兵马，三千的数目当然是谎报。
这是惯例了，受灾一成要报十成，三百人马报个三千，合情合理。
没有虚报，沛县近年的账怎么平？
正仓、义仓、铜钱，怎么尽数搬了让官吏瓜分？
怕义军攻城？
这个真没有，义军即便占领了州县，为了保证移交的顺畅，对官吏算是宽容的，除了极个别恶贯满盈的，少有被杀的官吏。
神奇的是，沛县各里、村的豪强还主动敞开大门，邀请甲府的兵丁入住，急了就嚷嚷“我家才是正宗沛县狗肉”。
因为，甲府兵丁有钱，不会吃白食，哪怕是吃白粥也会给一文铜钱。
安平说过，义军不缺财路，犯不着祸害庶民坏名声。
男欢女爱的，如果是你情我愿，义军不闻不问；
有用强的、胁迫的，死！
这样的军纪，不差钱的架势，沛县庶民自然愿意接近。
招待甲府兵丁的开支，至少十倍报到县衙，不说相应的补偿嘛，起码得免明年的税赋吧？
再说，给义军做个人情，也免得义军成正朔之后来清算。
这年头，有几个人的算盘不打得贼精？
丰绅看到沛县的文牒，差点气笑了。
他是出身高贵，是不太接地气，但不是纯纯的千足金蠢货！
这样的天气，这样不明的敌情，徐州都督府明明手头上有兵，硬是不敢派人去沛县查证。
剩余的兵力，能够拱卫彭城、保护徐王丰绅就不错了，哪里还敢分兵啊！
所以，沛县肆无忌惮地造假，就因为徐州不敢去现场查看。
但是，据沛县过来的行商讲，沛县的城门好像没有关闭过，丰绅能不明白，是哪里不对？
可惜，丰绅明知道是沛县官吏报了狗肉账，还不得不咬牙用印，认可沛县的做法。
总不能把沛县生生逼到义军那一边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