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4章 不能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宋之问的文章虽有仙人之姿,但在历史上,他的为人却十分的不堪。
他在刚一步入仕途,便依附于酷吏来俊臣,通过构陷大臣,获得了来俊臣与武则天的支持。
来俊臣倒台之后,宋之问又巴结上了武三思,并且通过武三思,搭上了张易之、张昌宗兄弟二人。
等到神龙政变之后,他又依附于安乐公主,为她毒杀李显、谋朝篡位出谋划策。
直到李隆基发动唐隆政变之后,才将宋之问贬谪到越州(近浙江绍兴)担任长史,最终,在李隆基登基之后,实在不齿于宋之问左右逢源,毫不底线的为人,命人将他赐死。
而眼前的这位目前还是国子监监生的宋之逊,与其兄长相比而言,则更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根据史书记载,宋之逊会在两年之后,通过张氏兄弟的路子担任长安县县丞。
就在这个时候,他做了一件极其卑劣的事情,这件事情让宋之逊成为天下人耻笑的对象。
张氏兄弟在神龙政变之中伏诛,宋之逊作为他的党羽,也受到了牵连。
在此时,他逃到了一个往日好友王同皎的家中。
王同皎原本是御林军的一名将军,也是李显三女定安公主的驸马。
此人因为出身军伍,因此极为义气,也颇具一身浩然正气。
在神龙政变之后,武三思因为与李显的皇后韦淑清勾搭成奸,因此并未受到武则天逊位之事的波及,依然是权倾朝野的梁王殿下。
王同皎回到家中之后,与妻子定安公主谈及此事,都表现出对韦、武二人乱国之举咬牙切齿的痛恨。
这件事情被躲藏在王同皎府中的宋之逊听到之后,他竟然恩将仇报的去向武三思举报王同皎。
最终王同皎因此被武三思杀害,而宋之逊却因此获得正五品的光禄寺丞一职位,他的哥哥也因此成为正五品的鸿胪寺丞。
此事过后,天下人无不痛恨宋氏兄弟的无耻行径,当时的国子监四门博士贺知章曾指着宋之逊的鼻子怒骂:你们兄弟二人的红色官袍,是用王同皎的鲜血染成的。
但宋之逊却丝毫不以为意,仍然洋洋得意的为武三思、韦淑清和李裹儿等人敛财。
等到李隆基发动了唐隆政变之后,宋之逊这才被流放到了岭南,最终在那里郁郁而终。
心中将宋之逊一生的行径捋了一遍,李金科哪里还不清楚他是为何而来?
此人并非是对李金科的榜前探花有什么意见,只是看到邵王李重润在这里,想要找个机会在李重润面前留下印象而已。
但李重润并不知道宋之逊的打算,他听到对方竟然在质疑李金科的文章,心中十分的不服气,便准备将昨日李金科所做的《少年中国说》背诵一遍。
“邵王殿下,”李金科伸手拦住了正准备开口背诵的李重润,转头看着宋之逊道:“你不知道我有文章,那是因为你无知。
我之所以被圣皇陛下钦点为榜前探花,正是在御前写了深得圣心的文章。
我这个御前探花,不仅是圣皇陛下钦点,也得到了张相、国子监与祭酒等众多大臣的首肯。
你若是认为我不配做这个榜前探花,那我下次上朝,便去参你一本,我定要参你一个目无朝廷,诽谤圣皇之罪。”
宋之逊听到李金科这一番话,果然脸上露出大惊失色的神情。
李金科猜的没错,他刚才之所以大放厥词,全是因为希望自己能够引起李重润的注意。
其实,李金科自打去了国子监读书开始,宋之逊便默默的关注着对方。
通过对于李金科的分析,他惊奇的发现,这个比自己小了十多岁的少年,其一飞冲天,便是从那一日被李重润从花萼楼捉走而开始的。
自此之后,李金科如同开了外挂(当然,宋之逊不知道什么叫外挂,他的想法应该是有如神助)一样,平步青云,一发不可收拾。
所以,宋之逊自问自己的学识与才华并不输于李金科,但却依然在国子监内蹉跎光阴,他将这中间的原因都归咎于自己不善于钻营。
所以,这一次看到李重润出现在了慈恩塔下的碑亭之内,他第一时间便开始思索如何在邵王殿下面前露个脸。
可宋之逊没想到的是,李金科竟然反咬他一口,一顶藐视朝廷,诽谤圣皇的帽子就扣到了自己的头上。
要知道扣帽子这种事情从来都是他对别人做的,但虽然还是监生,但在兄长的耳濡目染之下,早已深谙官场之中这些蝇营狗苟的宋之逊,立刻便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
“李郎君、李探花,”不出李金科所料,宋之逊如同川剧中的变脸一般,刚才还是满脸的义愤填膺,然而听到李金科要去参他,瞬间便换上一张满脸堆笑的面孔。
“学生孤陋寡闻,并不知道李探花又有大作,还请李探花海涵。”
其实,李金科刚才所说的那一番话,也并不全是在吓唬宋之逊。
他这个人,还是有自己的道德底限的。
在李金科看来,政治斗争中,就要光明正大,堂堂正正。
若是不择手段,无所不用其极的倾轧对手,这是李金科所不能接受的。
所以,面对一般人,他并不会随意的构陷对方。
但对于宋之逊,李金科的心中还真的动了杀意。
原因是这个人实在是太过于卑鄙无耻,他能够对生死关头救他性命的王同皎恩将仇报,就证明此人已经毫无人性,为了升官,根本就不会顾忌什么底限。
但看见宋之逊这张谄媚的面孔,李金科又改了主意。
倒不是他被宋之逊的伪善所蒙蔽,也不是对这个无耻小人有了恻隐之心。
完全是因为李金科忽然想明白一个道理,那就是决不能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他即便是不知宋之逊的为人,但也要用正当的手段铲除对方。
如果自己也和宋之逊一样,用构陷、罗织罪状的方式去迫害对方,那么自己不也成了心目中最讨厌的那一类人?
更何况,如今的李金科已经是主持匦使院的院判,他更要谨言慎行,用铁证如山的方式去将人绳之于法,而不是让人因言获罪。
李金科知道,自己要想改变匦使院在朝野中所有人心中的看法,他必须要压制心中的魔鬼,不能将手中的权力变成为所欲为的工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