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甲字一号
祁蒙山北，李家百花坊。
视野所及之处，花市、花街、花巷，乃至每一家器轩的门梁之上皆配有一朵色彩艳丽的锦绣刺花。
或是明艳海棠，或是清香兰花。
处处不同，处处又相同。
谢渺边走边瞧。
百花坊四衢八街，其内还有两条贯穿坊市东南西北四方位的十里长街。
繁华昌盛，青石板铺就的路面外花树、花坛争先，极尽色艳。
人声鼎沸，车水马龙。
人来人往下摩肩擦踵，熙熙攘攘，比之谢渺上次来时，不知热闹了几多。
而他，一身白袍风尘仆仆，如若过路客，走过路过不曾停过。
“凤梨酥哎凤梨酥，便宜又好吃的凤梨酥哎...”
“桂花糕，三分桂花糕，得见仙之香勒~”
“冰~糖~葫~芦~”
“....”
一路走来，单就谢渺所见，糖画、蜜饯、龙须糖、茯苓饼等小吃，触目皆是，令人垂涎。
此外，一个又一个适龄孩童蹦跳着，欢腾喜悦地从他的身侧掠过。
偶有碰撞，也会有大人前来赔罪，但观其神貌，不似修仙之人，反而像是凡俗下养尊处优的望姓之族。
谢渺不明所以，朝一些路人问了问才知其中缘由。
“百花坊百花节....李家广邀山下凡俗之人.....名门望族、郡望...官宦...”
“李家这是在整哪一出？”
他微微眯眼。
凡事皆有来由，绝不可能空穴来风。
这是他坚信的一点。
李家这般做，定然是有所求的。只是无法摸清缘由，无法判断。
没再搭理莫名其妙冒出的百花节，他轻车熟路拐进背阴小巷，走进一家金丝牌匾名为灵器轩的店铺，并拿出一枚令牌，递给店铺掌柜李泽楠。
“原来是谢道友，许久不见了，真是久久不见，久久想念啊，近些可在哪发财？”
“久久不见，久久想念？”
谢渺内心暗忖着，轻笑答复道：“李掌柜莫要取笑在下了。谢某就一灵植夫，哪里谈的上发财二字？”
“呵呵，那可不一定。”
李掌柜招招手，一道灵符瞬息飞出，片刻不到便有一人上前顶上了他的班，招待络绎不绝的客人。
而他，则领着谢渺进入内堂。
李掌柜步履不紧不慢，他边走边说。
“你来的不巧，少爷有事外出了。所以你要有什么事，可以和我说。”
谢渺道：“并不是什么大事，边喝茶边说吧。”
李掌柜闻言上眉，笑道：“每次来都是喝茶喝茶，你莫不是就惦记着我这骆华茶呢？”
“说笑了，我要是不惦记，你难道还不给喝吗？”
谢渺落座内堂左位，李掌柜则着手斟茶。
“我想知道赵家的事。”
“赵家的事？”
李掌柜风轻云淡，道：“说说看，你想知道赵家的什么事？”
谢渺接过茶杯。
与百丹阁内的典雅白釉茶杯不同，灵器轩的茶杯更倾向于色彩，古色古香，好似一朵盛开的昙花。
“所有你知道的赵家的能告诉我的事。”
“哦？”
李掌柜脸色露出意外，道：“前两次见时，你可没有这么积极，这次是怎地了？受女人的双腿‘要挟’了？”
谢渺睨他一眼，抿茶随意道：“你就当是吧。”
李掌柜嘿嘿怪笑两声，倒也没刨根问底，抿了抿骆华茶，先后斟酌着，许久方开口。
“赵家，以丹术起家，传闻据说有三阶的炼丹术传承。”
说罢，他瞅眼谢渺，见他没什么反应，耸耸肩继续道：
“筑基期有三，亦或许有四，炼气期若干，炼气后期有数十。”
谢渺露出凝重。
李掌柜接着道：“赵家主脉有三支，支脉数十，族内近千人。祀堂族规严苛，但底下尸位裹餐者却不少。”
“主脉之首，便是当代赵家家主赵天海这一支，以我所知，他背后有至少两位筑基。
且赵天海炼气九层，距离十层圆满不远，不过他今年五十有九，筑基应是无望了。
也正是因为筑基无望，另外的两支主脉，在他的强势打压下，少有敢出头说话的。
他有六个儿子，最年长的名为赵元甲，年三十一，炼气七层，是个颇有城府的家伙。
若是没有差错，下一任赵家家主应是赵元甲这厮了。”
李掌柜道：“你要是想在赵家得到器重，最便利的方法就是去讨好这厮，取他的信任。”
谢渺摇头。
“不可能了。就是因为他不待见我，所以我才来这问问看有没有别的渠道进入赵家的视野。”
“你竟什么时候招惹到他了？”
李掌柜很是不解，道：“你个偏隅西山脚的小小灵植夫，怎地也和这位赵家大少爷搭不上边啊...”
谢渺淡然道：“我是和他扯不上边，但是他有个宠妾，名叫李梅眉。虽没人知道，但我杀了她爷李裘，而她多多少少有些怀疑我。”
“现今没动手，恐怕是在顾及着什么。但顺手破我的名声，她定然不会嫌麻烦。”
李掌柜捂额道：“还是因为女人啊..”
谢渺默默饮茶。
“嗯？等会...”
谢渺停下饮茶。
“李梅眉，这名字我怎么感觉有些熟悉...”
李掌柜忽而从储物袋内取出一册名册，兀自翻了起来。
“啊，找到了！”
“李梅眉，甲字一号的。”
谢渺嘴角抽搐：“她也是你们安插在赵家的细作？”
李掌柜捋捋须，笑颜渐出。
“那当然，而且你是个丙字的，她可是个甲字的，比不了比不了。”
“....”
谢渺沉默小会，问道：“你这是看在赵家的地位来定的排名册？”
“没错。”
李掌柜笑而不语，其含义不言而喻。
谢渺没管他的暗示，隐晦地说道：“既然李梅眉她也是，是不是可以...”
李掌柜思索片刻，最终摇头否决道：“这事不是我说了算，她李梅眉既然能做到甲字一号的名头，绝非易事，暗下也付出了不少。
倘若因为你而害的她暴露，得不偿失，得不偿失。”
他语重心长，内有所指道：“虽然你很被大少爷看重，但单单只是被看重没什么了不起，你得展现出你的实力才行啊谢道友。”
谢渺感觉被阴阳了，但是又没有证据来表明。
他知道自己之所以能进出灵器轩是因为李不平的缘故，也知道李掌柜之所以会心平气和坐在这和他讲述赵家之事也是因为李不平的缘故。
“李掌柜，那我问你，你觉得我这人，如何？”
“一般。”
谢渺点了点下颌，道：“我也觉得我一般。”
“但你不觉得，正是因为我这所谓的‘一般’具有一叶障目之效吗？”
李掌柜不解：“一叶障目？”
谢渺道：“一个从山下凡人至今都在赵家的灵植夫，跟脚可谓清白？”
李掌柜饮茶不言。
“一个舍弃凡俗，年有二十八的炼气中期修士，是否可为家族中干？”
李掌柜放下茶杯，皱起眉。
“但如若，我还是个炼体有成的体修呢？”
“体修？”
李掌柜惊疑：“大少爷可没有和我说过这事。”
无怪乎他惊疑，以他炼气八层的修为，配合测灵法器，自认对谢渺的底气一览无余。
然现在，他竟然不知道谢渺是个炼体有成的体修，自然少不了惊讶和疑惑。
惊讶在于体修之人，虽难以判别，但观其精气神，以及看其身躯变化，还是能看出些许端倪。
可谢渺，他居然完全没有半分炼体的痕迹，简直让人惊叹。
疑惑则在于谢渺此言的真确与否。
不过下一刻，李掌柜心中暗忖。
“不平少爷看重的人，又岂会是平平之辈？倒是我看走眼了。”
谢渺斟茶，慢条斯理地说道：“李掌柜，你认为我这人，还一般吗？”
李掌柜笑脸缓缓呈现，厚颜道：“不一般不一般，我其实老早就觉得道友不一般了哈哈..”
他拿出一枚花令牌，递给谢渺。
“此令牌为百花令，道友若是有需要，大可以适时给李梅眉一观，届时她会知道该怎么做的。”
“掌柜，不急。”
谢渺轻笑，却旋即收入百花令纳入储物袋内。
他问道：“可否再细说赵家之事？”
李掌柜颔首，收下手中名册，语气认真。
“有何不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