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裁缝店
在黄卫英的强烈干涉下，顾思泽只好再苦一苦妹妹，表示赞同母亲的意见，暂缓给妹妹增加零花钱。
反正他也没有表明究竟是一次性还是分期。
大不了，加钱就是。
吃完了饭，顾思泽帮着收拾桌上的碗筷，跟着母亲来到厨房。
“还有什么事就说……”
黄卫英知道儿子跟进跟出肯定没好事，估计又在想什么鬼主意。
顾思泽探着身体，瞄了眼专注电视节目的妹妹，压低了声音：“妈——今年暑假把妹妹弄到一中上学怎么样？”
有这样的念头，顾思泽已经不是一天两天。
既然妹妹不愿意和自己在同一所学校读书，等自己夏天毕业，总可以了嘛。
“有多大把握？”
“这又不难，别说找姨父，就是苏月瑶她爸，还有刘老师，哪个都能办妥。”
顾思泽觉得母亲的思想还是保守，她也不想想，人情社会靠什么维护。
“这种事我和你爸不懂，你拿主意吧。”
黄卫英原则上是期待的，不谈一中的教学质量，离家近这个优点，足够让她从心底里接受。
“既然你答应了，我明天就去找老师……”
一场关于转学的谈话，在顾思贤这个当事人完全不知情的状况下，就这样暗中敲定。
顾思泽只希望，妹妹到时候别怪他这个哥哥。
这件事，他第一时间想到的就是找刘建国。
在没考上自己的目标大学之前，他不想去麻烦苏月瑶，免得到时候提前走漏了风声。
如今树脂镜片研发成功，申城这个外贸桥头堡，他是势在必行。
虽然顾思泽也挺想去鹏城特区闯一闯。
九十年代的鹏城特区，可以说是群英荟萃之地，龙兴富贵之都。
他不止一次听说，那边有个横刚市场相当厉害，据传在当地一副眼镜只要半小时就能搞定。
奈何作为苏南地区长大的孩子，面临的选择无非就是金陵到申城这条通勤线，其他的差了不止半筹。
何况南下的路，顾思泽有些怂……
……
忙完了所有事，6点刚过33分。
顾思泽下午在雷家兄弟那待了太久，回来后忘了还要去裁缝店。
他打算趁着天还没黑，去熟悉的那家店看看，如果没开门就当是饭后消食。
想做就做，拿上书包换鞋出门。
“妈——我出去一趟。”
“路上注意安全，早点回来。”
“晓得了……”
顾思泽推车步行，弄堂有小孩奔跑玩闹，他担心出意外，走得相当谨慎。
到了大马路，一路向东骑得飞快。
裁缝店在曲杨棉纺厂附近的老街，离得不算远。傍晚的大街，多的是往家赶的匆匆行人。
因为得天独厚的地理位置，苏省的纺织业一直都是国内纺织行业的佼佼者。
在改革前期，作为“五朵金花”之一的曲杨棉纺厂，不论是比拼技术还是产能，曾经一度处于行业内的领先地位。
改革开放之后，曲杨棉纺厂没有能够适应复杂多变的市场需求。
一系列错误的决策使得棉纺厂失去原有竞争力的同时，还导致后续的生产陷入困境，从而无法避免地出现了衰落。
遥想自六、七十年代起，棉纺厂的工人就享有让人眼红的高福利、高待遇。
那年月，判断一个大型工厂的效益好不好，首先要看该厂区有没有浴室、电影院、医务楼、图书馆、职工学校等等之类的硬件设施。
作为标杆的曲杨棉纺厂不仅一个不缺，甚至在夏季还有自己厂生产的各式冷饮和冰镇饮料。
对当时的人们来说，挤进棉纺厂就等同于捧上金饭碗，是一份无法比拟的荣耀。
可惜多年以后，最终只剩下路旁的梧桐树，证明曾经有这样一个厂，养育过半个曲杨城。
路过棉纺厂的红砖宿舍，顾思泽向右拐进小路，远远瞧见常去的那家裁缝店敞开着门，他才渐渐放缓骑行的速度。
停好车，顾思泽跨过门槛。
裁缝店的主人霞姐正伏在长桌，她手拿铅笔头，脖子挂着皮尺，对照着一旁的专业服装杂志，在空白纸张上比划设计。
常用的针脚工具，剪刀熨斗摆得乱七八糟，粉线袋和喷水壶歪歪斜斜倒在工具堆里。
乱得让人无处落脚。
“要什么？先找地方坐一下，我马上就好，还有个袖子画完……”
霞姐说话的声音很软，语调轻轻柔柔，身穿一件以浅蓝色为主调的花色旗袍，配上扎起的烫卷长发，完全猜不出真实年龄。
顾思泽也不打扰，自来熟地拿过一个小板凳，坐到碎布堆里挑挑拣拣打发时间。
十来个平方的门店，门口的角落堆了不少零碎布料。
挑高的栏杆，顾客定做的成衣挂成一片，底部还贴着标记，方便识别拿取。
说是马上就好，顾思泽一直等到天黑亮灯。
裁缝店陆续进进出出好几个顾客，不是要求接袖口，就是裁剪裤脚的简易小活。
霞姐依旧保持伏案的动作，头也没抬过一次，都是让人提完具体要求，放下东西就不再搭理。
也不知道后续的修改，会不会将需要裁剪的尺寸混淆弄错。
八十年代以来的裁缝店很挣钱，尤其是随着改革开放以后逐步与国际接轨，服饰的潮流发展算得上群魔乱舞，百花齐放。
街面上什么神仙都有。
西装盛行之时，价格动辄几百上千的品牌西服让普通人望而却步。
于是竞相省吃俭用买料子去裁缝店量体裁衣，成了多数人的第一选择。
顾思泽的印象很深刻，在服装业刚兴盛的那几年，光是蛤蟆镜的销量，就让他的眼镜店就挣了不少。
现在想来，也不知道当时究竟是怎样的审美。
男士除了拥有惊人的发量以外，那辣眼睛的宽大西服搭配让人无语的紧身喇叭裤，简直不忍直视。
幸好还有女装可以养养眼。
束腰垫肩大翻领，长裙短裙一步裙，还有少不了的各色旗袍。
婀娜身姿的体态实属千人千衣，赏心悦目。
今年夏天的大街上，就像昨天在汤圆店偶遇的周筱晴一样，明显多了好些五颜六色的鲜艳裙子。
几年前的曲杨县城，就算家中有花色鲜艳的裙装，多数也不敢穿出去。
在这之前，寻常的服饰不仅颜色单一，款式也没什么新意，几乎都是春秋灯芯绒，夏季的确良以及冬季大棉袄为主流。
老一辈的嘴里总是念叨，新三年旧三年，缝缝补补又三年，朴素的穿衣条件已经相当满足。
顾思泽常常可惜，家里看得他紧，不允许他乱跑。
不然去隔壁的虞城倒腾点衣服来回售卖，这也是一笔发家致富的挣钱来路。
“咦——小顾你什么时候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