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徐老先生
当晚，柳姨娘正坐在铜镜梳妆台前，身后的侍文拿着缠枝牡丹纹玉梳子一只手托着着她乌黑浓密的长发不停地上下梳理。
柳芸想着前两日自己院中人手被裁剪掉不少，心下气闷，将手中金岷点珠桃花簪子哐当一声，狠狠砸在梳妆台上。
“哼，明摆着就是朝我来的，说什么节省银钱。”
想起这么多年到处安插的人手损失众多柳姨娘就一阵心痛，当下眯起眼睛，咬牙切齿道：“什么时候这老太太又与大娘子穿一条裤子上去了，连带着老爷也不与我亲近，近日来竟没一次宿在我院中。”
侍文手上不停，但嘴中却劝着道：“小娘莫急，凭老爷对您的疼爱，保证不出几日就又会回到您身边，只是最近老爷怒气较盛，等这一遭过去了便就好了，须知心急吃不了热豆腐的道理。”
听着侍文的话，柳姨娘赞同的点点头，但瞬时又面带不满的侧头看她，“什么时候轮到你一个丫鬟来教主人做事了？”
侍文眼见柳姨娘脸色又是阴沉，赶忙道：“奴婢这般蠢笨胆小之人，哪里来的胆子教小娘您啊，这都是奴婢平日里在小娘身边听的多了，搬来照读罢了，只是小娘此时在气头上，一时没想到罢了。”
柳姨娘这才云开见日，脸色由阴转晴，有些骄横的哼了一声，“自是这般，先叫大娘子嚣张几日，等老爷这一阵过去了，又回到我身边，我就要百倍奉还回去！”
咚咚咚~两人刚停下交流，这时，院门外就传来敲门声。
柳姨娘一顿，向着身后侍文眼神示意，侍文放下手中的缠枝牡丹纹玉梳子放下喊道，“来了，来了。”
便走到院中取下横匾，打开院门，见着门外是乐淮小哥儿，转头向屋内喊着，“小娘，是老爷身边的乐淮小哥儿来了。”
柳姨娘听着喊声，拿起一个纱质披衣套在身上便急忙忙走了出来，“怎么，乐淮小哥儿，可是老爷今日要宿我院中？”
见着柳姨娘出来，乐淮赶忙侧过头行礼道，“见过柳小娘，不是老爷要过来夜宿。”
听着乐淮说薛舜元今晚并不过来，柳姨娘眸光暗了暗，随即又提起精神笑道，“那小哥儿此时过来，可是主君有什么吩咐？”
“回柳姨娘，是主君差我将老夫人给三位小姐打的璎珞嵌金项圈送来，说是明日让小姐们不必穿戴其它首饰，都一般戴这项圈就是了。”
说完便把手里提着的彩锦如意六角小盒子抬到柳姨娘面前，打开盖子将里面的三对项圈露了出来。
柳姨娘低头瞧去，拿出一个借着屋檐上写着薛府二字大灯笼的光亮细细查看，几息后，将项圈拿在手中和颜笑道：“那就多谢乐淮小哥儿了。”
末了，看了一眼身旁的侍文，侍文会意，从腰间钱袋中拿出一粒拇指大的碎银，塞到乐淮手中笑道，“这是我家小娘感谢乐淮小哥儿能先紧着我们茗香苑来送。”
乐淮将银子塞入胸前衣带中，弯腰拱手，“多谢柳小娘，”随即左右看了看，凑前低声道：“主君这次整顿家中想法坚定，还有今晚主君依然宿在主母院中，我劝小娘这几日就不要去找主君了。”
柳姨娘闻言心下有了底，笑眯眯道，“多谢乐淮小哥儿。”
等到乐淮远去，侍文将院门关上，柳姨娘回到屋中将手中的璎珞嵌金项圈随手扔在桌上，撇撇嘴。
“这老太太真是吝啬，烂船也有三船钉，想那清丫头嫁人时，她给备的那些嫁妆单拿出一个都比这项圈好。”
说到这里，柳姨娘冷哼一声，“说什么家中要一碗水端平，不可厚此薄彼，不还是独独疼在她身边养过一段时间的大姐儿，对我家瑶儿有这一半的疼爱我便要吃斋念佛日日感谢了。”
“去，将我那松檎双鹂图的剔彩百宝箱打开，取里面第三层的那块顶级的芙蓉玉过来，哼~没人疼我瑶儿，那我这当娘的紧着疼。”
翌日，薛府私塾外，一众小厮在门外坐成一排探头探脑的看着里面自家的哥儿，姐儿。屋内，男孩在左，女孩在右。
中间被一幅烟雨山水画屏风自前第一排而后格挡在双方中间，正前方的讲台上坐着一位白眉白发颤巍巍的夫子，正是被薛舜元特地请来教书的徐大学士。
徐老先生看着颤巍巍，说话也颤巍巍的，薛怀文看着他生怕下一刻他就支撑不住散架了。
“嗯，自即日起，就由我来带你们上课，教你们识文断字，如何写出一篇令考官赞赏的文章，并且指点你们到时应怎样根据考官的性格来对应他的出题。”
“至于女孩子嘛，除了平日识文断字，下午还要去我夫人那里学习女红和礼仪姿态，这都是与你家大人和薛老夫人说好了的。”
三个女生乖巧称是，薛怀文有些惊诧，幼娘竟然没有发牢骚抱怨，看来一定是前一天晚上母亲叮嘱过了，他才不会信幼娘突然转了性子。
“都说说，你们几个都读些什么，识得多少字啊。”
怀钰站起身，拱手道：“弟子已学完了千字文，书也读了几本，大学已读完了，现下正读尚书。”
“嗯。”徐老先生点点头，“那你来说说《尚书·周书旅獒》中有一段讲到，德盛不狎侮。狎侮君子，罔以尽人心；狎侮小人，罔以尽其力。不役耳目，百度惟贞。玩人丧德，玩物丧志。志以道宁，言以道接。不作无益害有益，功乃成；”
“不贵异物贱用物，民乃足。犬马非其土性不畜，珍禽奇兽不育于国，不宝远物，则远人格；所宝惟贤，则迩人安。”
徐老先生点着桌面，“其中这不役耳目，百度惟贞。玩人丧德，玩物丧志，是何意思啊。”
怀钰昂首自信道：“回禀老师，这句话的意思是不被耳朵和眼睛等感官欲望所役使，百事的处理就会适当，把心思放在戏弄人上就会丧失道德，把心思放在玩弄器物上就会丧失大志。”
“不错。”徐老先生满意点头，“看来你并非泛泛自夸。”
转头又看向女生们，“你们现下可读了哪些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