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启程
他语气酸涩道：“吕相公，你这又何苦呢，先平身吧，此事我们下朝后到后苑细细商谈好吗....”
话还没说完却又被吕浩轩的大声疾呼打断，他打岔道：“官家！臣前日就到后宫之中等你，你换衣换了足足两个时辰才出来，出来见着臣却是不谈立嗣之事，只顾左言他，由不得臣不急啊！”
柴郡没有理会他，提高音量努力压过吕浩轩：“现在在这朝堂之上还是先议政事，我前日见到上的劄子有讲到陕西路有出现河道水量降低，疑有干旱之像，须得早....”
“陕西路旱灾之事简单，只需命农官带领百姓在下游堵水搭坝，清理河道，挖掉积淤的泥沙，分配好每段时间哪一部分来挑水便好了，这种小事须臾就可解决，可是立嗣之事，却是重中之重啊！官家！”
说完吕浩轩便大袖一挥，直直跪了下去，以头触地，大声喊道：“细数历朝历代国家无储君的下场，陛下你难道看不出其中的利害吗！”
庭下又是一帮大臣也跟着跪下大礼参拜，高呼，“求官家早日立储！”
啪！又是一声脆响，庭下剩余的文武大臣也随着这一声碎响跪了下去，个个以头触地，不敢抬头。
柴郡想努力压过吕浩轩的声音，但却由于自己身子每况愈下，现下连个老头子的声音都压不过，听着吕浩轩不管不顾的说话，心中更是愤懑，顺手就将身边小太监刚端上来的新茶盏砸向台阶之上。
小太监看着托盘上新上的茶盏被一只消瘦的大手又扔向台阶，愣了愣，低眉看着全场的状态沉默了一会儿，随即便默默的折身回去重新热一盏新茶。
“你！你们！”
腾的一声，他站起来怒气冲冲的指着庭下跪着的大臣们，心中像浇了一瓢油，轰腾燃烧不止，因为太过愤怒，苍白的面孔上浮上一抹不正常的红晕，气急之下又是一阵咳嗽，身后的大班忧心的上前搀住他的身子。
想到自己这些日的退让，自己只是想再试试，不能行的话为了社稷之重，他自当知道该如何做，为什么，为什么连这点儿时间都不给他，念及此处，柴郡心中更加悲痛，看着庭下诸臣厉声喝道：
“立！现在就立储，你们说哪个适合立我就立哪个，全都由你们好不好啊！”
吕浩轩听着前面本以为柴郡终于松口，但听到后面面上一愣，随即面上直接难掩悲伤，就在在庭上当场泣出声来。后面跪了一片的文武大臣听到这哭声，头趴的更低了。
他将手中芴板放在一旁，膝行上前，将头上戴着的黑漆乌纱帽拿下也放在一旁，仰头望着眼前面色苍白，身形消瘦的官家，语气悲痛道：
“官家，您看看老臣，臣这头发，再看看臣这胡子，脸庞，臣都一把年纪了，能有什么所图，臣的儿子赴任途中染病而死，臣的孙子为了几年前时常寇边的事出使李朝，被李氏君臣残忍杀害。”
说到这里他已是潸然泪下，台阶上的柴郡也是渐渐熄了火气，沉默不语。
“孙儿也没有个一儿半女，臣已是无后，臣还有什么所图的！官家此言，实在是寒了老臣的心。”吕浩轩说到这里便不再言语，只抽噎着伤心的抹泪揉眵。
良久，庭上也传来一道蕴含着浓烈悲伤的声音：“你们都有理，你们都有苦衷，你们...你们个个都为国忧心。”
“可是，我呢，谁能念念我啊，我只是想让你们再等等，连这么一点时间都不愿意给我留吗....”
柴郡背靠着台阶上的把手缓缓坐下，趴在阶上低低哭泣，大殿之内只余台上台下两人的哭泣声经久回荡......
-----------------
半月后，陆氏将府中屋子收拾妥当后，便邀请徐老先生夫妇吃了一顿散伙饭，顺便也让几个儿女拜别徐老先生夫妇，整场下来宾主尽欢。
临走时，徐老先生还拉着两个男孩的手殷殷嘱托，切记不可荒废学业，就是在路上也要时刻读书，至于张智皓，他早半个月前就已经先行出发了。
因着听闻陕西路前段日子有人叛乱，虽然已有官兵前去镇压，但为了安全起见，陆氏还专门雇了一支大型镖行护佑他们此行的安全。
随着第二天太阳升起，整个薛府整顿完毕，在车夫的吆喝下，装满辎重和载人的马车以及护卫在车队周围的镖行和家丁众人，庞大的车队缓缓向着东京城方向驶去。
几日后，官道上，陆氏掀开帘子，朝着前方策马而行的薛怀文呼喊，等到薛怀文到马车边，陆氏扶着帘子向他问道：“文儿，我们还有多久到城镇啊。”
她此时状态不太好，虽说习过武，但终究是妇人，而且还荒废了这么多年，在马车上颠簸了这么久，精神不振也是正常的，相比其他人之下，陆氏此时的状态已经算不错的了。
“母亲，儿子刚刚问过了卫师傅，如今天色渐晚，我们来不及赶到下一个城镇，他的意思是趁着天还没暗，找个地方就地扎营，在野外休息一晚再继续启程。”
本来与镖行领头的谈话应该是怀钰来，但深知他秉性的前阵子事的陆氏和薛老太太统一思想，都齐齐否决了他，改让薛怀文去接洽。
此时靠在陆氏身边萎靡不振的幼娘睁开眼，“母亲，还有多久才能休息啊，我坐的屁股都快疼死了，这车还颠簸的不行，晃得我头晕眼花。”
她痛苦的开口道，要是再不休息的话，幼娘觉着自己能将还没消化的饭和酸水通通倾泻出来。
“那便就依卫师傅所言，找个地方过夜吧。”
得了陆氏同意后，薛怀文腰间系剑策马来到队伍前方，镖行头领——卫师傅的身边。
卫铮约莫三四十岁，皮肤粗糙，眼窝深邃，鹰钩鼻粱，络腮胡，他的母亲是一位色目人，有一半色目人的基因，长相颇异域。
此时他正与身边的二把手谈话，见到薛怀文过来，立刻停下交谈，“薛小郎君来得正好，我们正打算找你。”
“卫师傅，有何事要告知于我？”